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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乱 17
 收到《雍编辑部》的邀请函,说某有个笔会,希望我参加,地点就在编辑部。算时间,是个周,我恰巧没课。我跟白说:“周六跟你搭不上伴儿,你又得自己回家了。”说了笔会的事,白羡地说:“都是作家吧。”我说就是几个业余作者。那时侯作家还被稀罕着,发篇文章出本书都是惊天动地光宗耀祖的大事件,不象现在。

 到了编辑部,方主编给大家挨个介绍了,少不了互相吹捧几句,对年老的多说久仰,给年轻的当然要说有前途。一共十几个人,有两个是从近百里远的乡下赶来的,劲头不小。比较活跃的几个年龄都偏长了,除了一个县委的干事,其他都是老师,有个女的还是九河师专雍分校的文学讲师,姓门,这个分校是两年制,课程比本部少一些,没有外语和几门选修课,但毕业后的待遇和我们相同,许多本部的学生都不平,直到评职称需要考外语时,分校毕业的老师们才开始骂街,而我们又不无得意地说什么“得失不能看眼前”的风凉话了。

 却说这个女讲师,一攀谈,居然算是我父亲在“北师大”的学妹,自然亲近起来,原来和她相的几个人也对我多了些笑容。其中一个姓秦的稀儿老头逐渐跟我热情起来,因为他对我的身份起了兴趣。方主编刚才介绍,秦老师是教研室的干将,《雍教学研究》的主编,多少年的文学爱好者了,出过一本散文集,好象叫“祖国啊,什么什么”的,能有自己的专集签名送人,在当时真的很眩目了,虽然是自己掏包出的,也很能震慑一般的文学青年了。

 秦老师挨在我旁边,从皮包里掏出一本骑马钉装订的16开白皮书:“这个啊,是咱教研室每年都要搞的中考试题荟粹,近几年的试题都在里面…”

 我说学校的老师手里,这种材料一般不少了。

 “那不同啊,这个是综合的。”我想说老师自己要不会“综合”不也太屎了?可还是咽了回去,毕竟秦老师一副沧桑加诚恳的模样叫我不好放肆。秦老师继续说:“至少这个书在手,老师们不用费力给学生刻印片子了,省了多少事?剩下的时间还可以更专心地搞教研嘛,时间就是生命啊。”

 我明白了,就说:“秦老师,您的意思是——让学生人手一本?”

 秦老师喜我聪明,把白皮书往腿上一拍:“就是啊,老师印卷子的时间不就可以省下来了?再说这成册的资料,学生也好保管不是?”

 方主编提醒大家要开始座谈了,秦老师意犹未尽地说:“小麦咱回头再聊,你可不要走啊。”我的“师姨”门讲师瞥我们一眼,意味深长地笑。

 方主编说今年雍的文艺发展势头很好,业余作者的队伍又扩大了,民间采风的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估计年底可以出一本雍民间传说的小册子,主管文教的副县长已经答应给题写书名,说明我们的工作很受政府和领导的重视嘛,这对所有文艺工作者和爱好者都是一个鼓舞嘛。今天来的,都是我们《雍文艺》的老作者和准备重点培养的青年作者,叫大家来,主要是促进一下交流,谈谈对《雍文艺》的发展建议,大家共同把这个乡土刊物搞好。

 交流了一顿,没听出有什么建设的意见,方主编也不气馁,招呼大家稍微聊一会儿就去吃饭,又说今天的饭可不能白吃,是一个企业家赞助的,咱得给人家做一个专题,呆会儿他们有个副厂长跟咱吃饭,也不用记录什么,人家把材料都给咱带齐了,下午咱再核计一下,拿出一个方案,需要深入了解的地方我再安排采访——现在我就打电话去,让他们带钱过来,呵呵。

 我们笑一番,秦老师立刻又掏出了白皮书。

 我说这好办啊,您在教研会上跟大家一说,哪个学校好意思不要?

 秦老师的目光诡秘起来,轻笑道:“咱都是干教育的,这点事谁还瞒谁?要是‘官的’,我能这么卖力?这个啊,是咱教研室的几个教研员自己搞的,托关系印的,你没看连准印号都没有?嘿嘿。——不过咱教育内部的人做这个,绝对保质,跟那些跑学校的小贩不一样,他们眼里还不就是一个钱字!——我再跟你说句实话,我们几个分工了,除了摊派印刷成本,谁推销下去的书谁留钱,都各展神通去呗,呵呵,小麦啊,咱俩这就是缘分!”可能是看我踌躇了,秦老师马上说:“你想想,这可是对老师对学生都有利的事啊,老师那块儿的好处,你放心!秦老师心里有数——你就是我在桑树坪的总经销了!吧,吧。”

 我心里没准主意,先跟他各科都要了本“样书”说是给老师们都看看。秦老师似乎不太情愿也不太放心地叮嘱:“我手里的样书不多,轻易也不外放,怕老师盗印呢。我看你实在,那就给你拿一套!”我说行啊,他们不要我再给您送回来。秦老师连说:“千万努力,拜托拜托!”

 去吃饭的路上,门老师拉我渗在后面,借口是聊聊我父亲的情况。等秦老师和我们一拉开距离,门老师马上亲密地叮嘱我:“跟他共事,你多长个心眼儿,可是滑头啊,黑的狠。”我说无所谓,我又不想靠这个发财。门老师突然神秘起来:“你要有了订数,还不如和我联系,我肯定给你更低的价格。”我诧异道:“您也卖这个?”门老师赶紧示意我小声。

 门老师说,因为她有不少学生在下面教毕业班,所以教研室那几个人也拉她一起干,门老师笑道:“我说了话,往往比他们还灵,嘻嘻,他们不过是教研室的几个编辑,又不是正管的教研员,要不是看钱的面子,好多老师不买他们帐呢。”

 我为难地说:“已经答应了秦老师啊。”门讲师立刻说:“那有什么,你就说不要了呗——当然,如果他能给你比我低的价格,你也不用照顾我跟你父亲的面子啦,嘻嘻。”我很讨厌她在这种时候提我的父亲,我知道这种铜臭似乎还没有波及我们那个边远乡村呢,至少父亲退休前未必需要经受这种考验了吧。

 门老师仓促地给我留了电话,要我勤跟她联系。

 下午,我推教学任务太紧,没有接编辑部安排的写作任务,方主编稍感遗憾后,说我在县委招待所吃饭时,认识了你一个同学,我立刻说“施展吧”他说“施展”

 “听说你有调动到文化口儿的意思?”

 我赶紧说:“这个还没认真想过。”

 “文化口也是艰苦啊,你要想好了,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啊,现在只凭热情和理想是干不成事的,最终都要面对现实,现实的土壤包容一切也埋葬一切嘛,哈哈。”方主编似乎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警句颇为得意。

 我陪笑,说您概括得深刻。我说我现在好象有些要失自己了,真该好好想想究竟想干什么了。

 方主编慷慨地说:“不管怎么说,如果真想来文化口儿,别的不敢说,文化局这块儿我还能帮上忙。”

 我说那好啊,等我没了退路,就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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