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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终于走了!

 莫可蹲在公寓门前大口大口地着气,和世美对峙的那半个小时里,一分钟好像一年那么长,他的霸道与怒气,几乎耗尽她所有心神,望着那直到三楼的楼梯,身体竟虚浮得无法再移动分毫。

 他实在好固执,无论她如何解释当年下此决定的原因,他都听不进去,只死死认定一件事:…儿子一定得认祖归宗。至于儿子的母亲,哦!那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怎么会这样?成功的事业真的会将一个原本机灵聪颖、善良正义的人变成一个盲目自大的大男人吗?

 八年的寂寞闺怨,换来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然而风光盛名的背后,却是一个更不懂得体贴、妄自尊大的大沙猪。她实在不愿这样骂他,但他今天的表现简直差到极点,只能以“沙猪”两个字来形容。

 “超级沙猪的大男人!”她愤愤地想着。他怎么可以不管她的意愿,径自决定结婚的事,还说什么期看好了,再来告诉她。

 哪有这么过分的事?她气得想抓狂,可是…抓着发,那颗向来就不以精明著称的脑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逃过这一劫,尤其在他变得这么厉害的情况下,她根本是连逃都无处可逃。

 “妈咪,你坐在门口干什么?又忘了带钥匙?”只上半天课,中午就回家休息的小世,站在莫可面前,纳闷地问。

 他知道父亲来找过母亲了,事实上,父母的相会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可是看到母亲一副失魂落魄、无打采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小别胜新婚”的甜蜜感觉,难道她和父亲闹翻了?

 “小世,你回来了。”莫可两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酸麻的双脚让她踉跄了下,软弱的身体晃了晃,一阵头晕目眩,令她恶心想吐,看来世美带给她的震撼还没过去。

 “妈咪,你不舒服吗?”小世急忙把手上的书包一丢,跑上前搀扶母亲。

 “没事。”她摇摇头,帮忙儿子捡回书包。“回家吧!”

 “妈咪?”小世立在楼梯口不动。母亲没有说谎的天分。明明有事,却硬说没事,难道和父亲有关?

 “唉!”莫可拍着额头叹气。儿子的脑袋十足肖似他父亲,得像鬼,什么事都瞒不了他。只是她该如何向儿子招供,他的母亲就要被押上礼堂了,而婚期可能是明天、后天…甚至她根本不知道。

 这场完全建构在“责任”上的笑话婚姻,老天!她说不出口。

 “上楼再说好吗?”拖得了一时是一时吧!和世美周旋过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好生羡慕乌,起码遇到不想应付的事,它们可以缩头缩脑缩进壳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像她,明明虚得快瘫了,却还得勉强打起精神,打这一场接着一场明知必败的仗。

 “好吧!”小世快步跟上母亲,相当好奇父亲到底和母亲谈了些什么?竟会惹得一向迷糊乐观的母亲怀忧丧志。

 “妈咪钥匙?”爬上三楼后,小世停下脚步,转身向母亲拿钥匙。

 “哦!”莫可打开皮包摸了半晌,脸色青红一阵,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喃喃低语:“我好像…忘了带钥匙。”

 “没关系,我书包里有。”小世镇定地从母亲怀里接过自己的书包,取出钥匙打开门。

 虽仅八岁之龄,却早被母亲频出状况的迷糊劲儿,训练成专门应付各种乌龙事件的万能博士。

 没办法,莫可的“生活白痴”非常人所可比拟,忘钥匙、忘伞…这都还是小意思,她有时候会开车出门却走路回家,因为随便停车,忘了将车子停在哪儿,只好连累两只腿了。

 “对不起。”她呐呐地道歉。

 “算了妈咪!明天我会记得提醒你出门要带钥匙。”小世无所谓地耸耸肩。

 因为莫可从来没有那种老子说得就是对的,小孩子有耳无嘴的专制作风,小世在接受道歉后,自然不会再去多予计较。

 母子俩进了客厅,小世接过母亲手上的皮包归回原位,进厨房泡了两杯牛,一杯给母亲,一杯自个儿端着,落坐沙发,双手抱,摆出一副准备长谈的姿势。

 唉!莫可拍额长叹,儿子这模样若给世美看到,肯定快得紧,两父子简直像得没有天理,完全一个翻版,尽会欺她。

 “妈咪,逃避解决不了事情的。”小家伙可聪明了,彻底看穿莫可的心思。“你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喔!”

 一向只有关于父亲的消息可以动摇天乐观的母亲的情绪,妈妈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小世看在眼里,感触良多,小小年纪的他对于感情的看法是较同年孩子成的,并且特别。

 因此他能一直毫无怨言,支持着母亲的一切决定。上午在学校看到父亲时,直觉那个冷面无情、做绝天下的男人,有一双深藏哀伤与寂寞的眼,小孩子的第六感是很灵的,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大律师,并认定他可以给母亲带来幸福,因此才出面与他相认,当然这也是在母亲的默许下做的举动。

 但事情若是出乎他所料,父亲给母亲带来的反而是烦恼的话,他不会任母亲独自悲伤的,毕竟和初见面的父亲相比,相依为命八年的母亲其情谊自是深厚得多,他还是会以母亲的意愿为第一。

 莫可坐在小世身旁,一手揽着儿子的肩,他的乖巧贴心、聪明孝顺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若说她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单亲家庭让儿子失去了童年的无忧无虑、天真无,他太早了,过分的体贴教她好生心疼。

 “小世,爸爸说要结婚,你觉得呢?”她闷闷地说,像朋友一样和他谈天。

 “妈咪不想这么快结婚?”小世一句话正中问题症结。

 “大概吧!”莫可摇头苦笑,早在八年前,不!包早,在她国中三年级时,世美像个英雄翩然降临她的生命时,她就已经对他许下终身承诺了,并非不想与他结婚,只是不愿结这种“责任婚姻”可以的话,她希望有一段缓冲期和他一起补足八年来的空白,平衡两人间的差距,再一次了解彼此。

 “我和爸爸八年不见,我们有太多的…呃!臂念无法沟通,我们…”她不晓得该如何对儿子解释,她想要一个平等、相扶相持婚姻的想法。她渴望懂他、了解他的生活、工作与想法,并期望他同样也能如此做。

 “如果我们请爸爸来家里作客几天呢?”小世差不多可以猜到父母间的争执点在哪里,当然也许他本身就是那个暴风圈。既然如此,就让父亲用眼睛来看吧!亲眼所见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可行吗?”莫可很担心,和他对峙半个小时就差点要了她半条命,若住在一起…上帝!救救她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小世不认为上午见到的父亲是个蛮横无理的人。

 “好吧!”莫可咬牙点头,反正早晚得生活在一起,早死早超生。

 “我现在就去打扫客房。”小世兴高彩烈地说。

 “小世喜欢爸爸?”儿子的愉快很快感染了莫可。

 “妈咪也喜欢不是吗?”他眨眨眼,对前途乐观得紧。

 莫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老实承认。“喜欢。”虽然世美变得好凶,可是没有理由,她就是爱死他了。

 “我来帮你。”她自告奋勇冲进客房。

 “不要…”小世一声惨叫未歇。

 铿!一阵玻璃破碎声刺耳地响遍公寓。

 他迫不及待跑进客房,母亲正站在窗户旁,怔怔地指着一地狼藉,也不晓得她怎么的,整片窗户完全离窗台,掉到地上,破得有够彻底。

 “妈咪…”

 “对不起…”

 ***

 南街上,莫可刚下班,正和同事杨承志边走边讨论今天上课的情形。

 “杨老师觉得如何?”她拿着刚出炉的测验成绩单,十分仔细地研究着。

 “小心点儿。”杨承志扶了她一把,免得她跌入水沟的窘境。

 “谢谢。”莫可随意地点点头,依然沉于工作中。

 从事教育工作一直是她毕生的梦想。而这世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以兴趣为业,她能有幸成为命运的宠儿,达成愿望,自然相当惜福地将所有心力投注在工作中,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不客气。”杨承志腼腆一笑,双眼里出来的爱慕光芒炽烈得足以令阳光为之失

 可惜迟钝的美人儿只着于工作中,浑然未觉痴情人的爱恋。

 “王老师,出版社有意将你的上课讲义集结出书,这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既然美人儿对感情迟钝,他只好找些她可能有兴趣的话题,引起她的注意力。

 莫可缓缓地自成绩单中抬起一双眼睛,不甚感兴趣地道:“我拒绝了。”

 近年来,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常有各种机构来找她出书、演讲、上电视…这些东西立意是不错啦!她曾经参与了一次,却发现她真正、惟一的兴趣还是站在讲台上,直接面对学生们授课。此后面对一切邀约,遂一律拒绝了。省得外务分心,减弱了她上课的专注力。

 “哦!”杨承志有些担心地望了莫可一眼。萧主任对于她老是拒绝邀约、应酬的事已颇有微词,他害怕下个月的教师研讨会他会针对她开炮。“你…不再考虑?”

 她太专注于分析成绩单上显示出来每位学生对于各科上课内容的收程度,对他的问题没有听到。

 “王老师。”杨承志再提醒她一声,见已无法夺回佳人的注意力,只有无奈地拉住她不断前行的身子,帮她转个方向。“你家到了。”他领着她上楼。

 莫可的眼睛依然专注在成绩单上,注意力完全被一个成绩突然下滑大半的学生…梁宏记引走了。

 记忆中的少年清秀内向,虽然称不上聪明绝顶,却是个用功的好学生,成绩一直维持在中上程度,可是这一次的测验,他居然有一科旷课未考,另外考的四科成绩都未超过二十分,这个情况相当反常。

 她不由回想起那张安静的脸蛋上,近来逐渐浮现的叛逆、倔强、受伤害的神色,他出了什么事吗?

 对于学生,莫可一向是付出全副心力去照顾与关爱,她了解每一个学生的家庭背景、个性与能力。她的出名便是源于这般的用心与因材施教。

 如今她好生担心起少年的异常状况。“也许该找个机会和梁同学谈谈。”她一边想、一边走,不小心上楼的脚步踏了空“啊…”颓然往后倒的身躯,在地心引力的催,以重力加速度的急速跌下楼梯。

 “王老师…”杨承志想要拉她,却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娇小的身躯离自己的保护范围消失在视线内。

 莫可的生肖虽不属乌,行为却像了十成十。她儿没想到要抓住扶手,只是用两只手捂住眼睛,任着身体往后倒下,直到…

 砰!下坠的趋势停止了。

 “到底了吗?”她疑惑地摇了摇身体,不痛耶!从三楼的楼梯上摔下来,她居然没有受伤,奇迹。

 她纳闷地睁开眼睛,迷糊的脑袋迟一步才接收到异样的讯息,她跌下来的“地面”竟柔软又温热。

 “怎么可能?八成是我跌昏头了…”喃喃细语在接触到头顶上两道冒火的视线后,蓦然而止。“世美?”老天!这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摔晕算了。

 他铁青的脸上,乌云密布,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在这栋公寓门前,看到她和其他男人拉扯不清。

 看来她的行情很好嘛!难怪儿子都八岁了,还拒绝他的求婚。

 他一直看着他们并肩上楼,火冒三丈地跟在他们身后,心想,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想不到她根本完全没看到他,要不是她不小心摔下来,被他眼明手快接个正着的话,恐怕她一整天都不会发现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无来由的,他的怒火又更旺了。他讨厌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讨厌被忽视。

 老天!他摇摇头,想不到堂堂的“冷面律师”也会有像女人一样歇斯底理的时候,可恶,都是因为她。从以前到现在,她就是有叫他失常的本领。

 “你怎么来了?”她呐呐地开口。不懂他为什么每回看到她都气得半死?

 “我不能来吗?”冷漠的口气里,充连世美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醋酸味。

 他将她全身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生气归生气,心里却依然非常担心她有没有摔伤。

 “哦,当然能。”她低下头,又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

 “王老师…”杨承志晚一步才下楼梯,看到莫可和一名陌生男子并肩而立,两人间的气氛异常,神情诡异。他从没看过莫可这般似羞怯、似无奈的小儿女娇态,当下心里警钟大作。“这位是…”

 “世美,莫可的丈夫。”世美自我介绍,一只手独占地将莫可搂进怀里。

 莫可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可真厉害,昨天才从情人身份升格为未婚夫,今天马上变成丈夫了。对于他超高的办事效率,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啊?”杨承志不敢置信地低呼,他从来没听过莫可结婚的消息,怎么突然间…但事实又叫他不得不信,莫可面色酡红地偎在另一个男人的膛上,这种事从未曾发生过,如今…他不由黯然神伤地低下头。“我是王老师的同事,杨承志。”略向世美打过招呼,他转向莫可。“王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落寞的背影,萧瑟的惹人心伤。

 世美撇撇嘴,他不会同情敌人,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比昨天那家伙好多了,起码他很识相。

 “杨老师怎么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莫可搔着头,闷闷低语。

 “走吧!”世美顾左右而言他地强拉着她上楼。

 风度这种东西,他才不会用在对自己老婆有兴趣的男人身上。他不对他们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休想他再有更大的度量,来包容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去哪儿?”她纳闷地任他带着往上走。

 “这是哪里?”他指着目的地,三楼A的门牌问她。

 “我家…啊…”她慢一步才发现他们正站在自家门口。看来世美对她很了解嘛,昨天才找着她,今天就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

 “可以吗?”嘴巴虽然这么问,他人却已双手抱,站在门边等她开门让他进。

 她没忽略他眼里暴风雨来临前的预警,对他那如暴龙般又猛又烈的怒火,着实不敢领教,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可以。”手上一刻不停地取出钥匙,打开门,请他进去。

 如果说世美是抱着整座火焰山进门,那莫可的公寓无疑是最佳的清凉剂…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了。

 他眨眨眼,讶异地望着这间二十来坪的公寓,老天!这就是她目前的栖身之所吗?空的屋子里根本没有多少摆饰与家具。

 灰灰的墙壁看出它的年龄已高,他忍不住伸手一抹,沾了一手风化的泥灰;磨石子地板,坑坑,虽然维持清洁,却萧条得惹人鼻酸。

 客厅里只有一套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沙发,莫可招呼他坐下时,它早已疲惫的弹簧几乎把他半个人进去,他颠簸了一下,站起来,沙发上被他坐过的地方深深陷下一个凹痕。

 “对不起。”莫可腼腆一笑,走过去打开壁橱,它的门应声掉了下来。她若无其事地再将它装回去,取出一个抱枕垫在沙发上让他坐得舒服些。

 “小世都叫它‘吃人鲸’。”她开玩笑地说。这沙发旧是旧了些,却是她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的东西,特别有感情,遂一直舍不得换新。

 “哦…”世美发现,面对这种情况,他很难表现出生气或者开心的情绪。

 莫可原是“飞扬集团”的千金小姐,含着金汤匙出世,自幼娇生惯养,如今却落到住在破败公寓,与一堆与其称它们是家具,不如“垃圾”两个字更适合它们的家具为居的地步。

 虽然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未婚生子、离家出走,她有如此下场,怨不得别人,他依然心痛。对于原本该是他的、他的子的人,他没有尽到保护之责,终究有理亏的地方。

 莫可一直小心翼翼观察他晴不定的脸庞,那双闪烁不定的眼芒是她抓不住的焦点。

 她发现他的反常是进家门后才开始的。他的伤心、痛苦、愤怒…万般纠的情绪难道是因为这间公寓?

 放眼四顾这小小的窝,虽然不若昔日娘家华丽、富贵,却是她与儿子的骄傲。许多家具是她和儿子从旧物商场或垃圾场里捡回来废物利用,亲手改杂邙成的,其间包含的成就感与足感并非金钱所能衡量。

 在这里,她和儿子有着许多欢乐的平凡生活,也许比不上他周游列国来的惊险刺、多彩多姿,然而的幸福却是数之不尽的。

 她想起儿子说的话:“应该请父亲来家里住几天,以便他们了解彼此的生活与差异。”

 小世说得有道理,如果大家将要相处一辈子的话,这无疑是眼前需要协调的一件事。

 “你们…”世美望着那个是补丁、手工糙的抱枕,声音竟不觉有些哑了,深沉的愧疚不停地由心底升上来。

 上帝!莫可抿着嘴,怀疑他是不是幻想力过剩了?他该不会光看外表,就认为他们母子过了八年流离失所、三餐不继的苦日子吧?

 她忍不住失笑,伸手拿回抱枕:“你可千万别跟儿子说这抱枕做得难看,他会生气的。”

 “啥?”他纳闷地张开口,一时无法了解她所言何义。这抱枕确实很难看!

 “这是前年小世亲手制,送我的母亲节礼物。”她好笑地打开壁橱,取出另外四个抱枕,和手中那个合起来,排成一列,呈现出五个大字…母亲节快乐。

 天啊!世美得咬住舌头才能免除爆笑破口而出的冲动。他原以为的补丁竟是用布成的字。他们的儿子是如此鬼灵怪,想到用这种方法来祝贺母亲节。

 哈哈!他笑了!虽不似昔年飞扬跳的大笑声,但从他弯弯的眉、蓦然放松的嘴角,莫可依然可以轻易读出他心里的高兴,她兴奋地望着他出的第一个颜,哦!他这模样真是帅呆了。“也许他的内心并不若外表看起来改变那么大?”莫可突然有这种想法。

 他依然关心她的生活、不须言语就能轻易了解儿子古怪慧黠的行为,他的一切举动,在在说明了他善良、机灵的本

 或许需要努力了解对方的不只是他,她同样也应该下工夫了。就像当年不愿毫无保障空等他回来,而设计他一样。只是昔日打的是感情的仗,而今她要打的是一场“幸福婚姻”的仗。

 “小世也有准备要送你的礼物。”打定主意后,她落坐在他身边,眨眼神秘说道。

 “我…”世美忽地发现他那颗一向以精明著称的脑袋突然失聪了,灵敏便捷的口才变得迟钝,只有一颗长久荒芜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充,一股热正源源不断涌出,糊了他的眼、沸了他的血。

 为什么?他是“冷面律师”啊!应该是冷血无情的犯罪克星才对,怎么会…是年纪大了的关系吗?他变得好容易感动,面对至亲家人,招牌的酷冷面具再也挂不住,它正一点一滴地剥卸中。

 “你要不要看?”她伸手拉他。“我知道小世藏在哪里喔!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不好意思拆穿他罢了。”

 他任由她拉着走,发觉越接近儿子的房间,双脚竟不由有些微颤了。

 儿子准备送他的礼物,会是什么东西?他的期待感不知不觉越升越高。好久没有这种心绪悸动的感觉了,成名之后,权势、富贵随之而来,他要什么没有,金山、银山、珍奇宝物、美女、佳肴…然而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令他付出全副心意屏息以待,只有…

 “在这里,快来。”莫可打开门,一溜烟钻进铺底下,半晌抱出一个饼干盒招呼他过去。“小世把盒子贴在板下,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了,才怪。”她兴奋地咧开嘴,用力打开盒盖。

 望着她红通通的脸蛋,面的蜘蛛丝,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拂了一下,手指在碰到她额头时被烫了一下,炽烈的电再次击中他心窝。分不清是她过高的体温令他失态,抑或某种他从来不明白的东西引他反常,只是他整个器官反应全部不一样了。

 感觉到他的碰触,她愕然抬起头来,一道情的视线在空气中会,爆出阵阵诡异的火花。她觉得眼眶发热、脑袋发晕,记忆中的温柔英雄正在一点点回来中,是啊!这般体贴的人儿才是她眷恋难忘的情人。

 “来看看你儿子藏起来,准备要送你的宝贝。”她抿抿干燥的哑着声音说。

 “噢!”他移过身子靠近她,看见她的手自饼干盒中掏出一面金牌。

 “小世怎么连这个都藏!”莫可惊讶地低呼。“什么东西?”世美伸手接过来看,是一面珠算比赛冠军的金牌。“小世…”他咽了一下润润有些燥哑的嗓子,对于喊出儿子的小名,有一股莫名的欣喜在心中溢开。“他的数理方面很强?”

 “嗯!”莫可拿出另一张奖状递给他。“不只珠算,小世心算也不错,我记得上学期他们老师还打算推荐他参加数理资优班的保送甄试呢!”

 “哦!那小世考得怎么样?”世美埋头帮她往饼干盒里寻宝,分出一半心神问道。

 “还不错,老师说,如果家长也同意的话,小世二年级读完,就可以直接跳读六年级了…呀!你看,飞机模型耶!小世读幼稚园时就说过他长大后要当飞机驾驶哦!”莫可也不在乎儿子是否要跳级,在她的观念里,孩子的将来要靠他自己决定,父母的责任只是在孩子走错路时,适时引导他们走回正途,过度的保护与规范反而扼杀了孩子的自由发展。

 “这是太空梭啦。”世美接过模型爱不释手地抚摩起来。虽然他从未与儿子相处过,但对着这手工精致、粘合完美的模型,他仿佛可以想像一个小男孩,坐在书桌前用心地拼凑他的理想,他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远大的志向和坚定的毅力,而这是他世美的儿子。

 是不是所有为人父母者在这时刻都会有此感动?有一个小孩,体内着自己的骨血,即便他们从不相识,然而,没有理由,他就是爱他,不需条件,这是一种天与本能。

 难怪人家说:“孩子是夫生活的最佳润滑剂。”莫可注视着他越发温和的侧脸,心里更加肯定这句话。

 “小世决定跳级就读了吗?”世美对这件事另有看法。如果小世真的对太空工程有兴趣,他知道该怎么做对儿子的理想才最有帮助。

 “不知道,小世说他要考虑考虑。”她不知不觉更偎近他,好珍惜这种不吵架的平和时刻。“也对,孩子的未来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我也这么想。”她开心地笑了。很高兴两人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抱持同样的观点。这对他们那可能仓促结合的婚姻,最少多了一项保障。

 起码她知道,在未来,如果他们还有其他孩子的话,他们绝不会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争吵。僵持的气氛渐渐淡了。他们都爱上这样的不对立的平和时光,话题从儿子延伸到日常生活,笑容取代怒气占据他们的脸庞。

 “也许结婚并不是那么糟糕。”莫可乐观地想着。对于这场“责任婚姻”虽仍持排斥态度,却不再极端抗拒了,说不定只要一点点时间加以努力,他们还是能够组织一个美满和谐的家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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