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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走茶凉后的齐粟娘[五]
  第十三章人走茶凉后的齐粟娘[五]

 过得快一月,已是入伏,太后每年例常的葛纱早已在端午赏了下去。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后,天还是蒙蒙亮,太阳却已经升了起来,风里的热气不小了。

 紫城的宫道上,散了早朝的王公大臣纷纷躲入了宫檐下,三五成群地走着,皆是在低低细语。

 “最近你那奴才居然老实了?”九阿哥一脸惊讶,回头看向身后的十四阿哥“我原还想着,你半路上心软,她仗着你宠她,还得更嚣张些才是。难不成你这奴才就是和别家不一样,非得这样教训才成?”

 十四阿哥脸是笑“我没闲儿理她,随她折腾去。我倒不信她这样没眼力价儿,爷们都憋足劲要使力,她不知道坐在后头等着看结果?她娘家姓齐,她如今可是姓陈,她也得顾顾陈变之。”

 与九阿哥并肩走着的八阿哥微微一笑“她的眼力价全使在皇上身上了,没白在皇上面前侍候,不过到底是个****…”九阿哥点头笑道:“正是这话,一个****,就算有眼力价儿也就是哄哄爷们开心罢了。陈变之过了三十了罢?她再不生一个,再有眼力价儿也不顶用。”

 十四阿哥叹了口气,皱眉道:“。陈变之走了快半年,李明智虽是干练到底是民政上的官,河道上资历远不如陈变之,不住河标兵。那边的事儿都让兵部拿住了。虽是有崔浩在,没有让太子的人控住了通惠河这条进京要道,但我总觉着齐世武那些人不会罢休。难怪皇上当初不想让陈变之走。”

 “这时节就能看出皇上的精明了。。北河总督管的地界不小,只要北河总督卡住了京城东、南、西、北四面河道,城外的各汛、标、营一个也别想从水路进京。若是走旱路,远不如坐船能隐人耳目,只怕离着京城还远,就让人察觉了。”八阿哥站在宫门边,看着李全儿等贴身太监牵过马来,慢慢道:“皇上让陈变之又做河道又做民政,历练了十来年,以他现在的精明厉害,只要有他在,皇上就只需盯着京城里的动静,外头的事半点不用心。”

 十阿哥翻身上马,咋舌道:“这可。是个大差事儿,陈变之那愣头青,这事儿若是办好了,他正三品的品级还得向上跳。”

 八阿哥回头看向紫城,太阳已是升到了天中,太。和殿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似是把太阳的光辉也要下去了一般。

 八阿哥似笑非笑“这时节,又不得不佩服皇上的度。量,这样不知忠君的臣子,再会治河治民又有什么用?陈变之虽不会被别人笼络去,他眼里却只有河道,也没有主子…果然俗话说得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样说来,陈变之若是从黄河源回来了,便是立。了功,这官品儿也不见得能保住了…”

 “得了,他能从那。险地回来就是他祖上积德。”十四阿哥摇头道:“十年前探源,去了六个皇阿玛宠信的御前侍卫,四个死在路上,只回来了两个。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三品大员,犯得着亲自去么…”

 “…西洋测量法,除了那些西洋教士,又有谁及得上他?所以才说,他就是个只知道治河的愣头青…”

 腾然间,马蹄声急起“八百里加急边报——”

 群臣们都停下脚步,看着身风尘旗官从筋疲力尽的马匹上翻滚而下,被太监扶持着向兵部而去,纷纷议论“是甘陕那边的边报——”

 阿哥们互相看了看,也停止了说话,一面差人去打探消息 ,一面在宫门口等待着。不多会儿,便见得兵部轮值的司官寻了兵部尚书齐世武,呈了边报。齐世武匆匆看了,转头便向上书房走去。

 过不得半刻钟,远远来了一个首领太监,他一边扶着帽子,一边跑着“各位爷!”

 “是皇上身边的魏珠。”十四阿哥皱了皱眉头“怕是西北军务上的事儿。”魏珠头大汗,显是从宫里一路追了出来“皇上有旨,急召各位爷议事。”

 十阿哥翻身下马,八阿哥与九阿哥对视了一眼,一起随魏珠向宫内走去,九阿哥问道:“魏公公,可知皇上为着什么事急召我们?”

 魏珠小声道:“方才收到甘陕总督急报,准噶尔部袭扰藏境,正遇上皇上差去探源制图的一行人。钦天监、理藩院的几位大人受了重伤,讷定苏大人失踪——”说话间,看了十四阿哥一眼“何图华何大人,还有陈大人——怕是——怕是殉国了。”

 上书房中悄无声息,康熙冷冷看着桌上的地图“袭击了朕遣去的探源团,一个三品大员和一个从四品官尸骨无存,一个从四品官跌入冰失踪,四个五品官丢命,余下便是重伤,说一句误扰就了结了!?”

 “皇上,准噶尔游骑已退回准噶尔边界,臣以为,策旺阿拉布坦野心,窥视青海西藏不止一,此事怕是故意为之,为免轻启战端,皇上还请三思。”

 探源团的消息从上书房里传了出去,风一般传遍了紫城,钮钴禄家差人赶向甘陕,催促甘陕总督搜寻何图华尸骨,又遣人向准噶尔部暗中通信,愿出金珠赎回何图华和陈演尸身。

 甘陕总督差来报信的旗官从皇宫里退了出来,便被召进十四皇子府,十四阿哥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甘陕总督差去接应的人,怎么回报?”

 “回十四爷的话,总督大人得到探源团启程归来的信,便差了人去接应。探源团应是启程归来第三天,在青龙峡附近遇袭,当时就冲散了,死了五个。咱们的人寻到时,死的几位大人被准噶尔人剥了官服,只余下尸身。看查四面痕迹,准噶尔游骑多半是从散落的行李上发现里头有三品高官,为了邀功领赏一直在追。最后在龙羊峡西边追上了,正遇上冰塌,没有退路,被围上了。”

 十四阿哥寻思了一会“不是还有钦天监几个重伤的,怎么回事?”

 “回十四爷的话,差去接应的人赶到时,已是过了三天,那些准噶尔人还在冰下挖尸体,要剥官服领赏,一直在搜三品官,其余挖出来重伤的还丢在一边。他们被赶走后,咱们救起来的人里除了钦天监、理藩院的几位大人,还有陈大人身边的亲兵把总赵大人,也是受了重伤,说是亲眼见着陈大人、何图华大人埋在冰下了。讷定苏大人掉下冰,肯定是活不了。”

 “会不会是趁机逃了?”

 “回十四爷的话,准噶尔游骑在冰上搜到了陈大人的官帽,怕他是逃了,峡谷里搜。咱们的人到时,从龙羊峡向大清内陆的要害地段都没解围,怕是逃不出去。准喝尔那边的消息小的也打听了,上呈准噶尔汗表功,献上官帽官服,写的是擒杀三品官一人,从四品官两人,五品四人…”

 十四阿哥半晌无语。

 慈宁宫里的齐粟娘只觉着玉嬷嬷这两说话越来越和缓了,时常让她歇着,做错了事儿也不说她。皇太后也时常赏她些精细吃食。

 她心里觉着奇怪,看看四周,慈宁宫里的宫女太监如往常一样对她陪着笑脸,平常她也不和他们搭话儿,瞧不出什么异样。她想出门打听消息,又想着陈演叫她安心等待,便也只得耐着子守着慈宁宫不出,天天数着日子等着陈演回来。

 因着天气入了伏,紫城又闷又热,康熙奉着皇太后,带着老婆儿子搬进了畅园。齐粟娘又住进了当年她和蕊姑一起住过的屋子。

 凝阁里虽是树叶繁茂,齐粟娘的屋子窗外亦有一棵大槐树挡,但仍是闷热。齐粟娘想着家里那一匣子白纱扇子正好用上,便趁着八爷来畅园凝堂向太后请安时,托了李全儿捎带捎带,李全儿二话不说便应了。

 午后,齐粟娘走出凝堂,来到桃花堤边。桃花早已谢了,但水堤边的桃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荫凉一片。风从活水上拂过,带着阵阵凉意。

 齐粟娘坐在树荫下的青石凳上,一边等着李全儿,一边做鞋子“应是在路上了罢…或许到了陕西了…”齐粟娘有一针没一针地着鞋边上的莲枝,明知这鞋现下怕也是用不上了,却似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仍是每天都在做。

 这几她听玉嬷嬷说起了十多年前去黄河探源的六个御前侍卫,最后只有舒兰、拉锡两个人回到了京城。其余四个虽是封官赐爵,子孙蒙荫,却连尸身都失在了星宿海,亲族们只能为他们立了衣冠冢…

 齐粟娘忽地一阵心悸,抬起头来,正看到远远地来了一个捧着扇匣的大太监。齐粟娘想着必是李全儿,连忙站了起来,那太监到了近前,齐粟娘微微一诧,却是傅有荣。

 齐粟娘心中欢喜,知道是十四爷还没有去通州兵营,她见得傅有荣面色有些不好,又在愣神,想着十四阿哥的坏脾气,不敢说笑,陪着笑脸上了傅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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