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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虽不想承认,但在见到有车、有人的真实世界一瞬间,萩萝还是激动得泪光盈盈,尤其是那些无所不在的摊贩,更是清楚明白的揭示出:他们已经远离危险了。

 “萩萝!萩萝!真是急死我了,我一接到通知就上山来守着,幸好你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的安全回来。”

 突然被抱个怀,萩萝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连串的问题给问得头昏眼花。

 “时小姐,请你大致描述一下你是如何险的。”

 “时小姐,关于此次死里逃生…”

 “请问在这次土石的…”

 镑式各样的麦克风争先恐后的横亘她面前,被镁光灯轧得连眼睛都睁下开,还有不少盛装而来的俊帅男女,更是连番叫着要SNG连线采访她。

 莫名其妙的看着搂住自己的德南,萩萝被迫和人群往相反方向移动。她不停地回头,却见磊洺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脸的莫测高深。

 “德…德南,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只是个普通台风引起的土石,为什幺…”

 “萩萝,你要节哀顺变,唯一可庆幸的是,他去的并没有痛苦,现在一切由我替你处理,你安心的休息。”

 “什幺节哀顺变?他?你到底在说些什幺啊?”

 “你还不知道吧?令尊过世了。”

 崩裂了,破灭得妩法收拾厂。萩萝望进德南认真而又严肃的眸子里,意识到这是真的。霎时间,风偶傥、狂放不羁的父亲影像,又全浮上眼前。

 “爸爸,你说爸爸他…”

 贺伯伯在德南身旁,脸哀戚道:“在你失踪的第一天早上,他在法国乡下的别墅睡梦中过世了,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的挣扎。我们想要联络你,但因为台风而使得通讯电力中断,从来你又失踪了两天,到今天才…”

 “不,不可能的,他今年才多大岁数,六十七…六十八,他才六十八岁啊!怎幺可能?他怎幺可以不跟我见上一面就走了呢?”事实一点一滴地渗进萩萝思维之中,了然无措的她,虚弱地靠在德南怀里,猛然摇头低吼。“萩萝,关于你父亲的死因,法国警方验尸役,没有疑问,但他们发现一件很怪异的事,你父亲,似乎是被人囚在那个地方,附近的人竟然从没有听闻过房产真住了—位东方大画家。还有,我跟你的律师联络过后,才知道你的监护权已经被转栘给一个…我没听你提起过的男人。”德南拥着萩萝坐进辆黑色的厢型车,滔滔不绝的说着。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心烦意,萩萝根本没法子好好的应答他的问题。

 爸爸走了,没有跟她见上一面,就这样了结父女十八年来的情份。睽违十年,他离开家乡开始迹天涯时,她还只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孩子。现在,她长大了,却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见面…

 紧紧握着拳,萩萝再三地告诫自己不许哭。

 爸爸个会喜欢的,就像当年哥哥自杀时,爸爸也未曾过一滴眼泪,他总说缘起即聚、缘灭就散,万物世事终有定数。人活着要往前看…

 车子在记者和媒体重重包围中,总算是杀出条勉强的小道,望着外面不断拍击玻璃的男男女女,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动,胶着在远处小坡后的男人身上,没有停止地注视着他,直到车子转弯、失去他的踪影为止…

 “什幺?你…德南,你一定是哪里错了,我…我没想…”她讶异得不知该怎幺说出自己的惊奇和纳闷,萩萝坐在摇椅里,连手里的牛洒了都不自觉。

 “不会错的,萩萝,我们认识已经这幺长的时间了,从第一次签约那时起,我就很清楚这是必然的结果。你有才华,而我有充足的实务经验,只要你我二人联手,绝对可以在紊乱的出版市场里打出一片山河。”德南握住萩萝的手,双眼出兴奋的光芒。

 萩萝急着想要回自己的手,面对这越来越陌生的脸孔,她感到丝丝的不安正源源自心底升起。

 “德南,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幺?”

 “因为我跟你的出版社还有约在,我不能违约。”

 “解除它,跟以后的大好利市相比,现在即使赔点儿钱也是划算的做法。”

 “但我不想啊!我已经习惯了跟这家出版社合作。”

 “萩萝,你好好想想看,在有这幺多作者的出版社内,你只不过是沧海之一粟,老板不愿意好好的规划你的写作生涯,你的创作生命会结束得很快,很惨的。”

 “我无所谓,写作之于我,只是一个兴趣…”

 “兴趣!”德南突然的咆哮。看到萩萝为之一震的反应后,他缓下语气,恢复平口的和颜悦。“萩萝,你拥有的不只是兴趣,或只是一项嗜好而已,你所拥有的是完完全全的大赋。浑然天成、不羁的美好才能,是多少人渴求而得不到的光环,你却如此轻忽你的天份!”

 “德南,我真的不想把事情得太复杂,况且我爸爸的后事还没办妥,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

 “我知道你还在哀痛的服丧期,但我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全部都安排妥当,只要你答应我…”

 “不,德南,我不可能答应你,你曾经是我很好的工作伙伴,但这一切部已经过去了。我甚至没法子确定自己还会不会继续写下去,至于这个…”将德南搁在她膝上的锦盒拿起,萩萝眼里装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是我送你的,萩萝,我们交往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我想,现在是该有结果的时候了。”

 感觉似乎天地全在摇晃,萩萝讶然地看着地面半晌,久久才忆起自己所坐的摇椅,正猛烈地晃动着。

 “我到贺律师那里查过了,他所拿的那张委托书是合法的,且经过十位律师和医生当场见证过的。换言之,他是无庸置疑的得到你的监护权,也得到掌管你庞大财产的权利,在你二十岁之前,除非你结婚,否则财产都由他一手安排。”德南懊恼地以手指爬爬凌乱的头发,脸上下复平常的温文儒雅,倒是焦躁多于一切。

 “我知道,这是我爸爸的意思。”

 “什幺?你知道?难道你不怕他将你所有的财产侵占为己有,这世上哪有那幺好的事!”

 “德南,我不明白你是怎幺回事,这是我爸爸跟他之间的事,我根本就没办法抗拒。

 “可以,你可以的,只要你跟我结婚,我们就可以自由运用那些托管的信托基金;以后,不管你要不要继续写书都无所谓,我可以帮你处理一切。”

 眼见德南越说越离谱,萩萝忍无可忍的站起身子。

 “抱歉,德南,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拉拢垂落手臂的披肩,萩略旗步的走到门口。

 “不行,萩萝,我所有的希望都全在你身上了,你不能就这样背叛我。萩箩,无论如何你都得答应我的求婚,快,把戒指戴上!”强拉着萩萝的手,德南急着要将那枚戒指套进她的手指。

 “不要,德南,你不能这幺做,你…”纵然萩萝一再挣扎抗拒,但德南却像是中般红了眼,丝毫不理会她的哀叫,迳是想把戒指硬挂进萩萝手指、

 “萩萝,相信我,这样对你我都好,你太脆弱了,根本不适宜孤独的过日子,只有我能给你幸福,只有我…”在德南叨叨絮絮的喃喃自语中“啪啦”两声,他竟扭折了她的手指!

 萩萝愕惊一下,随即发出尖锐的哀嚎、豆大的泪跌滚滚而下。

 “萩萝?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太不听话了,我…”眼见她痛得连都直不起来,德南赶紧把握机会,想乘机将戒指套入她已经逐渐肿了的手指。

 但他的如意算盘却没有实现的一刻,门忽然被撞开,在两人的愕然中,有道人影很陕地冲向他。在德南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整个人已被腾空提起,往墙角的沙发扔过去了。

 德南扫落的杯盘、电话和台灯,坠地发出巨大声响,引得许多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但慑于那个伟岸巨人的凌厉眼神,却是没有人敢吭一声。

 “你…你…”扶着似乎受伤了的腿骨,德南以食指不停的指着怒气冲天的磊洺,却是什幺也说不出来,

 “有没有受伤?”磊洺蹲在萩萝面前,他不理会萩萝遽然转过头去的抵抗态度,宽厚的大手微微用力,就使萩萝痛得泪不止,

 皱着眉头地盯着红肿的指关节,他像呵护苦什幺稚幼弱鸟般的,捧起萩萝的手指。“忍耐一下,会很痛。”

 话尾尚未停歇,他已经两指一夹,将萩萝臼的指关节,灵巧地推回去。

 “我已经将你的签证和护照都办妥了,明天一早即可出发,我们一起到法国,把你父亲的尸骨回来。”面对不理不睬的萩萝,他的态度始终是不卑不亢。

 “你别假惺惺了,若不是你把萩萝的父亲囚在那间破别墅里,今天怎幺会发生这种事!八成是你这个不怀好心眼的家伙野心设计,才会…”从倾倒的沙发中爬起,跛行到磊洺面前,德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所有的行程我全部安排好了,你早点休息,从山上下来到今天,这些天来你吃不好、睡不好,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受不了长途飞行…”

 望着他细心的为自己在红肿的指关节上涂抹膏葯、绑纱布绷带,萩萝内心里却只有浓浓的恨意。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路很复杂,况且你的语言又不通,最重要…”

 “这是我父亲跟我的事。”

 “最重要的是,我担心你的身体,”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萩萝明白再跟他倔下去也没什幺用,他说的是事实!自从爸爸在法国逝世的消息传出,舆论媒体大肆炒作,虽然她避居到旅馆中,但对那些为抢消息而来的记者,却是怎幺也摆不了。

 非但如此,更有些神通广大的媒体工作者,以种种方式混进旅馆,甚至收买旅馆业者,不时騒扰着她的安宁…

 由于时光近年来的行踪隐晦,画作又限量问市,在业者有心炒作之下,价码节节攀升,时光的画作涨到连国外收藏家都重金相求的地位:虽说人死为大,但时光那充传奇的一生,却是所有外人所津津乐这的,而为了刺杂志销售量,记者们无一不卖力的掘取时光不为人知的逸事秘闻。

 在这种情况下,萩萝很自然的被翻出来大书特书。擅常推理及科幻小说,闲暇捏塑之陶艺屡获各种大奖,却低调得令人几乎不曾察觉她的存在的时萩萝,一夕之间,成了上报曝光率最高的新闻人物。

 自她所继承的庞大遗产,到小泵独处的她是否已有护花使者,还有台湾少见的监护人制度,一一刺了广大群众的目光,成为茶余饭后的最佳话题。

 在所有扒粪般的追查之下,首先有媒体透过特殊管道,得知时光在法国过着近乎囚徒的隐居生活。日常只有一位聋哑男仆服侍生活起居,没有电话,没有电视,陪伴这位国际大师级人物的,只有室寂寥,及屋外争的向葵田。

 在通晓手语的法籍翻译之下,杂志记者臆测的拼凑出大概:原来时光并非自愿留在此地,仆人立论的根据是指他常见时光叨着烟斗,在向晚的斜下,在向葵花田里长吁短叹。

 大师在此的起居非常平淡规律:除了作画,还是作画。但他的画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分野。他在心情好的时候,常到向葵花田中写生,否则就是在附近的葡萄园外,描绘着葡萄工人采撷葡萄的景象。

 但在他低时,酗酒是他寻求解的唯一方法。此时,仗着几分酒意,拿起颜料彩笔,大刺剌挥洒在画布亡的风光,却不再是温婉如春风过处的宁静祥和。相反的,大瞻突兀的块、挣拧嚣闹的各式扭曲五官并陈,画布上所呈现的是恐怖绝望的地狱一角。

 在记者的再三推论中,发生在大溪地的丑闻,再次被揪了出来。

 虽然大溪地警方当局以不起诉来处理这件案子,但时光的嫌疑却始终没行被消除,据消息灵通人士表示,这件案子之所以被撤淌告诉,据闻和某国大使馆的从中运作有着极密切关系,记者前往查询,却被飨以闭门羹。

 这位专跑外的记者的报导一出,马上引起大大小小连绵不绝的追踪辎导,从原先对时光的赞诵四扬,变成猛揭疮疤的行动。将时光唯一儿子的撞壁自杀,到萩萝参展是否因受父盛名庇荫而抡元,全妄加臆测。

 因此,在媒体穷追猛打下,萩萝不得不面对各样刺探和不怀好意的目光,强打起精神,准备赴法回老父遗体。

 山上的家被土石和洪水给冲垮,连山后的小堡作室亦受波及,被泥沙堵住出入口:幸好里面安然无损。但避免为旁人带来困扰,她只得避居旅馆。

 宛拒了贺伯伯的邀约,萩萝深知现在自己无论到哪里去,都是狗仔队追逐的目标。茫然没有头绪,面对千绪万缕的事情,萩萝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以前,纵使爸爸远遁,至少她还知道自己有个亲人:心里总是比较踏实。现在爸爸过世了,最后的一丝连系也断绝了。她,是无依无靠了!

 原本想跟德南谈谈,把稿约的事做个代,毕竟这一停笔,不知要延宕多少时。她万万没料到,德南却开门见山地提出令她为之错愕的要求。

 除去这些外来的纷扰,最令她困惑的,却是来自内心的涟漪波动。

 而这些不请自来的烦恼,全都是由眼前这个虽然不动如山,却气魄慑人的男人。

 “我调查过你,你是个情报人员,天晓得你用什幺方法让时光乖乖的听你摆布,还把萩萝的监护权指派给你。我不知道你有什幺企图,但是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不下去了,因为,我要跟萩萝结婚。虽然你握有她的监护权,但只要她一结了婚,你就不能管她了。”德南捂着鼻血遍前襟的鼻子,陕步想走向萩萝,但磊洺却像座山般的堵在他面前。

 “结婚?”冷眼扫了萩萝一眼,磊洺面无表情。

 “不错,我今天就是特地来向萩萝求婚的。”扬扬手里的锦盒,德南仍不死心的试图绕过他。

 “不,德南,那是不可能的,我…”萩萝急着想将自己的意思表白,口齿不清地大叫。“我…我一直把你当成是很好的工作伙伴和朋友,所以…”

 “你不可能跟她结婚的。”磊洺斜伸着长长的腿,脸上的笑意,根本未曾到达眼匠;

 “我已经订好日子,只要萩萝答应,我们就会有个简单但盛大的婚礼。”

 “不会有任何婚礼,至少,不会有萩萝的婚礼。身为她的监护人,我有权利,也有义务为她选择出适当的决定,为地谋取好的?!彼c萝拉到自己面前,双手搭放在萩萝身上,投向德南的目光却是冰冷无情。

 “哼!好一个监护人,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幺!”

 “无论我在想些什幺,都与你无关。况且,刚才萩萝也已经很清楚的表白出她的意思了,不是吗?”

 “萩萝,你说!难道我还比不过这个陌生人?我们认识这幺久了,你应该可以信得过我的为人才对啊!”“告诉他,把你的决定告诉他,”

 靶受到揑在肩头的力道加强,萩萝迟疑了几秒钟。如果…如果她答应了德南,就可以离?跊车恼莆眨墒恰?br>
 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沉默但英气发的男子,竟没来由的令她的心为之痛不止、说不上来为什幺,从来没有过的阵阵刺痛,使她突然为之哽咽不已。

 “对下起,德南,我的心好,目前的我没法子答应你或任何人任何事,我只想快点把爸爸的后事办妥。”

 “我知道你现在很哀恸,们是你放心,萩萝,我会等你的,我等你回来;”待南冲动地想靠近萩萝,但在磊洺召来旅馆警卫的驱离行动里,他却是越离萩萝越远。

 德南的呐喊声犹飘浮在空气之中,门扇便被猛然地甩上。天响声中,萩萝莫名其妙的看着脸怒容的磊洺。

 “下准再跟他来往,这个人对你有不良企图,我手边的资料显示,他炒股票和朗货导至负债累毕,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你的庞大财产,或是跟他合作自立门户开出版社,是他最后的救生圈。”磊洺食指勾起萩萝的下颚,俯视她,直到彼此的鼻尖都快触碰到为止。

 “德南他…”难以想象文质彬彬的德南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这使得萩萝大感意外。

 “知人知面下知心,记住:永远不要仅凭你所看到的片面印象去评断—个人。”

 “你是指你自己?”

 “或许吧!找还有事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你…”看到他要离去,萩萝突然博到一阵空虚,赶忙唤住他,但也找不出什幺话好说。

 “嗯?”手握在门把上,他微偏着头地等着下文。

 “德南他说你是个…情报人员。”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跟我爸爸有关系吗?”

 “没有,完全没有。”他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度,很快的说完后,便头也不向的走出房。

 房间里的生气彷佛因他的离去而被光,萩萝落寞的坐在窗前的法式小椅上,无言地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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