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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当柳染衣醒来之后,她马上发现昨夜枕边人已然离去。

 很奇异地,她并未觉到任何哀恸,相反地,她平静已极,只因这不过证实了她的想法。昨夜的蜷不过是梦一场,他不可能会留恋她这个平凡无奇的女子的,即便装疯卖傻,也留不住不属于她的心。

 只是,她没料到新鲜度褪得这么快罢了,仅仅一夜,她所能拥有的就只是那一夜而已。

 柳染衣慢慢地梳洗整装,心里对未来一点儿打算也没有,她知道绝对不会再留在这屋子里,但,她要去哪里呢?回长安吗?这可能是唯一的路了。而回长安之后,要回左家?还是柳家?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哪里有差别吗?过的还不都是一样的日子,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怎么过都是一样。

 换上了她第一天到此时所穿的那套衣裳,而到洛之后,左宇唐所帮她料理的一切簪环服饰都被她收到了衣箱底,毕竟,那只代表着今天之前的回忆,她一点也不想带走。

 柳染衣起了膛,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好胜也许是她的缺点,但此刻,她必须让自己不一丝悲伤地离开,她绝不愿自己出丧家犬的模样让人笑。

 而当她默默地离开大门,转过巷之后,却正巧见到左宇唐和两个女子手拉着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左宇唐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们,然后说着甜蜜的誓言吧!

 这次她并未像十多天前一样,冲上去对左宇唐兴师问罪,她只是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喂!你确定铁口仙在洛吗?”李衡转头看着骆云问道。

 “应该是,我手下人是这么说的。”骆云按辔徐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啧!铁口仙真诈,骗了我的手谕、你的马车不说,临走还陷害一下魏傻大个儿,要是被我抓到他,我就…”

 “就怎么样?你还能拿他怎么样?”骆云瞪了他一眼“老实说,我只是好奇宇唐一个人跑到洛来干嘛,如果他愿意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老实招来,我就不计较这些事了。”

 两人在得到左宇唐可能在洛的消息后,便骑着马一路赶来,眼见着城门就在视线范围之内了,骆云却眼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城门内走出来,还来不及跟李衡说一声就纵马驰了过去。

 “喂!现在可不是追蜂逐的时候啊…”李衡见骆云纵马朝一个女子而去,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而当他定睛一看,认出了那女子,便也马上赶上去,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染衣。

 “柳…呃、左夫人,你怎么在这儿?”骆云下了马对她高声招呼着。

 “啊,是骆公子,”见到骆云,柳染衣喜出望外,这下子可好,有人可以送她回长安,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远的路才能回去呢。“遇到你真好,你可以送我回长安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染衣,你怎么会在洛?是铁口仙带你来的吗?”李衡也于此时赶到他们身边。

 “哦?他也来洛了吗?”柳染衣故意装做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

 “不是他带你来的吗?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唉!真是一言难尽,”柳染衣一时也编不出适当的理由是,只好先支吾过去“别多说了,请两位送我回长安可好?”

 “可是我们是来找铁口仙的。”李衡面能难,洛城门就在眼前,而左宇唐人就在那座城里,现在折返回不就功亏一篑了?

 “是啊!吧脆你跟我们一起,等找到了宇唐再一起回去可好?”

 不!不行!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左宇唐呢?如果见到了他,她一会忍不住出软弱的泪水,她不要如此,她不要输!即使骨子里输得一干二净,但至少在表面上她得装出一副输得起的模样,而如果她现在马上见到左宇唐,她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我…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请两位帮帮忙,否则…我宁可死在路上,也永远不回长安了。”柳染衣说着便跪了下来,骆云和李衡连忙将她扶起。

 他俩无奈地对望了一眼,看这情形,他们只好先送她回长安再说了。

 被两个女子纠着左宇唐终于摆了苦难,在他君子风度尽失的拳打脚踢将两个女子吓跑之后,他才松了口气。但他知道,等回长安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个伪君子、假斯文,因为杜连云一定会回长安替他广为宣传的。

 可是,现在那些虚伪的面子对他而言已不再是问题,他在乎的,只有柳沾衣一人,只要她心中有他、认为他是最好的就够了。

 于是他略整了整衣装,这才走进屋子里。

 整幢宅子静得出乎寻常,那是种无人的气息,左宇唐感地察觉到这一点,于是快步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安慰着自己,屋子会这么安静,一定是因为柳染衣还未起身的缘故。

 但是进入了柳染衣的卧房后,榻铺得整整齐齐地,镜台、衣箱也都纤尘不地安放于原位,仿佛未投入使用过似地透着寂寞。

 人呢?她人到哪里去了?左宇唐心急如焚地开始在这小宅子里,但都没有人影,好似过去这些天来这里都没有住人。

 怎么会这样?他出门时,她明明还好端端地睡在上,而且他并未走远啊!他才出门没多久就救了那个不该救的女人,在赶跑她和杜连云之后,因为害怕会被柳染衣看见而误会,所以他马上折了回来,好确定她并没看到刚才那一幕。

 看这情形…想必她还是看见了。

 左宇唐急得跳脚,唉!老天对他也太苛薄了,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的爱情呢?他好不容易才确定柳沾衣对他的感情,却在一夜之后马上开他这样一个玩笑,太狠毒了。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便冲出门外。开始在洛大街小巷里搜寻起来。

 白映雪在听完骆云及李衡一番细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左家会见柳染衣。而柳染衣单独回到左家一事,倒让左述言诧异不已,猜测会不会是小俩口闹意见了,原想询问,但因白映雪的到来便捺下了这个念头。

 柳染衣和白映雪坐在暖阁里,环儿送上来茶,白映雪默默地啜了口茶,心中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开口问出这一堆蹊跷事。

 “映雪,其实你的来意我知道,我很感谢你,但是…唉!算了,你不用再为我费心了。”

 眼见得柳染衣一副如心槁木死灰的模样,白映雪心下焦急,不知这段期间内到底出了什么事,先是左宇唐失踪、又是原本归宁的柳染衣独自出现在洛…但她相信他们俩应该是在一起的。

 “染衣,”白映雪拍了拍柳染衣的手“我见过李衡跟骆云了,他们把一切告诉了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事实,好吗?有什么困难,都让我帮你一把,好不好?”

 柳染衣看着白映雪淡然一笑,她还有什么能为呢?到了明天,那些善于她的不堪流言将会传遍全城,而左宇唐势必会知道,在眼前等待着她的只有被休的命运,而在看清左宇唐的为人后,她相信这是必然的结果。

 “染衣,你别这样,有什么事你就说清楚,就算我帮不上你的忙,让我分担你的苦楚也好啊!至少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是站在你这面的。”

 在白映雪连番催促下,柳染衣无法,只好将一切事实全盘托出,听得白映雪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染衣,我向你道歉,其实…杜连云和宇唐真的不点关系都没有,那全是我为了试探你对宇唐的感情而拜托她作的一场戏,你切莫因此断定宇唐是个风子,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让杜连云亲口向你解释…至于她会出现在洛,那是因为杜家的本业在洛,遇上宇唐想必是凑巧,你千万别多心。”

 “是这样子吗?”柳染衣摇了摇了头。“那另位姑娘又怎么解释呢?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呀!映雪,我很感激你凑成我们求全责备姝这番美意,甚至要把这桩事往自己身上揽…真的不必了,我对他已经死心了。”

 “你…唉!是不是要我赌咒发誓你才肯信我的话?我认识宇唐比你还久,虹宇和宇唐更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生死至,因此宇唐的个性虹宇是再清楚也不过了,你不信我,也该相信虹宇的判断,当初我们会找杜连云来演这场戏,就是因为肯定宇唐绝不会对杜连云那种女人产生兴趣呀!”

 “不要再说了,我只相信我亲眼见到的。”

 看着柳染衣固执的表情,白映雪只想狠狠地打她几巴掌,好把她打醒,怎么这对夫的个性全都固执得你条牛一样,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当别人说的话全是放

 好!既然她要眼见为凭,那就让他们夫俩同时撕下假面具吧!

 唐。洛

 在接连三天不眠不休地搜寻之后,左宇唐已是心为瘁,心里痛悔着不该离开柳沾衣身边,让她跑得不知所踪。

 他倚在案边抓着自己散的头发,唉!已经三天了,但她人却像消失了一般,半点踪影也无。

 就在这时,却见魏虹宇风尘仆仆地到来,左宇唐诧异,不知魏虹宇何以会知道他人在此处。

 “虹宇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魏虹宇看着左宇唐形容憔悴,心下一阵叹息,真觉得他们夫俩是自找罪受,好好的一椿姻缘成这样,真是教他不知从何调节起才好。

 “这你就别管了,倒是你,打算在这里窝多久?你不回家过年么?”

 “这…我没那个心情,找不到柳沾衣,我说什么都不回去,我…我怎么能抛下不知所踪的她自己走年?虹宇兄,你别劝我,那时映雪失踪你不也如此?你应该是最能我现今的心情的。”

 “你这是何苦?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柳沾衣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她就是你的子柳染衣,其实柳沾衣才是她真正性格的表,而柳染衣的形象不过是为了符合礼教规范而装出来的,你爱上的其实是自己的子呀!”

 “虹宇兄…”左宇唐苦笑了一下,魏虹宇的好意他深明于心“你不适合说谎,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撮合我们夫俩,但这样的谎言未免…”

 魏虹宇此时只觉得全身无力,左宇唐的表现还真如白映雪所预料的一般,看来他必须照着映雪的计划行事了。

 “未免低估了你的智慧是吗?唉!好吧!我早知这种谎言骗不了你的,其实,我会这样骗你也是为你好,因为…柳沾衣人已经回到了长安,而且再过不久,她就要嫁人了。”

 “什么?”左宇唐吃惊的站志,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坠,连忙手扶桌沿稳住自己“你说的是真的?她…她要嫁给谁?”

 魏虹宇暗暗叹息,也为子的明智感到钦佩不已,果然,一将话题移至柳沾衣身上,一向聪明练达的左宇唐就异常好骗了,果然是当局者啊!

 “我刚才那样骗你,只是希望能将这份感情移转到你子身上,以免在得知真相时…受不了刺。”

 “别跟我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她到底许了哪个人家?”

 “这…”魏虹宇转过头去“是骆云。”

 左宇唐听见这熟悉的名字,只觉得通体透凉,他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不知何帮,当柳沾衣回到长安,柳家就急着替她婚配,而刚巧骆云他爹一心想攀附权贵,这桩亲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了下来…宇唐,”魏虹宇拍拍左宇唐的肩“朋友、不可戏的道理你也懂,不需要我再多说些什么,我还是奉劝你去正视柳染衣的可爱之处,她和柳沾衣是孪生姐妹,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你还是…”

 “我们马上回长安,我一要阻止这门亲事!”左宇在吼着便冲出门外,魏虹宇摇了摇头,随即跟了上去。

 唐。长安

 左宇唐和魏虹宇星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时分到达了长安。

 一进城门,左宇唐便纵马向柳家驰去,魏虹宇眼明手快地拉住了辔头,不让他前进。

 “虹宇史,你别拦我,我一要快些去阻止这件婚事。”左宇唐心下大急,心想一是柳家因为柳沾衣名节已然有损,因此才会急着在丑闻尚未传出去之前把她嫁掉。

 唉!这一切都是他害的,他不该掳走柳沾衣,更不该毁了她的清白,他深知婚前失贞的女子在嫁到夫家后会遭受到何种不堪的对待,虽然骆云本还算厚道,但骆云的花心却是众所周知,他怎能让柳沾衣因他的行为不当而面临此种命运?

 所以他一要去柳家分说明白,而他一向良好的名声形象将因他这番剖白而丧失殆尽,他却也顾不着了。

 “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前去,岂不更坐定了柳沾衣婚前失贞的罪名?依我说你先冷静一下,你不顾念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念柳沾衣的名声啊!这样挑明了说非是上策。”

 左宇唐一想也对,他竟忽略了这一层,看来人说当局都还真是没错。既然,那他不妨听听魏虹宇的意见,旁观者想必会有更妥善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虹宇兄,我现在只能仰仗你了,我…我现在心里成一团,什么方法也想不出来,你替我拿个主意吧!”

 “我看…”眼见得左宇唐脸上出现罕见的白痴样,魏虹宇肚时暗暗好笑,但他强自忍住了笑意,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真的笑聘为,左宇唐也猜不出他在笑些什么“我看你还是先回家一趟,将所有的事对柳染衣分说明白,请她回家去私下对柳颐生说清楚,这样既秘密、又稳妥,反正骆云和柳沾衣婚事还没人知道,将亲对象换成你也不会有人知道,于你和柳沾衣的名声都不会有碍,这不是美的么?”

 “这…万一柳染衣反对呢?”此时此刻,左宇唐连柳染衣的“贤良”都忘到九霄云外。

 “不会的,柳染衣以贤淑出名,必定会效法娥皇女英的佳话的。”

 “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先回家,就算下跪,也要求得她的同意。”

 左宇唐面,话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

 左宇唐形匆匆地赶回左家,敷衍了事地拜见过左述言后,便急仇忙忙地往“云从苑”而去。

 左述言捻须微笑,看儿子这副神情,想必是想通了,决心低声下气地跟柳染衣道歉了。

 嗯!这样才对,疼子的才叫做男人,只要夫妇和睦,家业必旺,这下子,他们小俩口该不会再闹别扭了,大过年的,大家总是要和和气气地才是啊!

 谁知当左宇唐回到“云从苑”、见到柳染衣之后,心氏一阵不快忽地升起。只见她一脸木然地对他施礼,这木头般的表情并非是使他不快的主因,而是看她的身形体态,似乎比当初他离开长安时还丰腴了些,这女子如此没心肝!自己的妹妹被掳去、生死不明,她居然还能好吃好睡,气更比以前好了此地。这样的女人,当真会效法娥竽皇女英吗?

 左宇唐完全不知道,柳染衣是被他养得太好才会比以前丰腴的。

 但左宇唐强自按捺心中的不快,还是文质彬彬的回了礼,但他一开口就开门山地说道:“前次娘子劝我纳妾,我未加采纳,现在想想。为左家传承香火确是大事,所以…”

 柳染衣闻言心中不不痛,为何会如此?她不是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为何还是会被他的薄情寡义所伤?他想纳谁为妾?莫非是那不知名的女子?心中伤怀归伤怀,但装木头一向是她最拿手的本事,所以她只是淡淡的答道:“郎君想怎么做,尽可自便,染衣绝不敢有异议。”

 “这…你都不好奇我想纳谁为妾么?说来这人你也认识…”

 “是杜连云”柳染衣想着。

 唉!她早该知道白映雪那善意的谎言不足采信,毕竟,她是左宇唐的子啊!两人成亲时虽短,但她相信她是唯一见过左宇唐真面目的人。

 “郎君,”柳染衣打断左宇唐的话“染衣身体不适,请恕染衣先行告退。”她说着便移动步伐往外走去,当此情景,她实在无法强忍心痛硬装出贤德模样,她只想快些逃离他跟前,让自己放肆地哭一场。

 “唉…你先别走…”左宇唐叫住他,但她却好像没听到似地加快了脚步而去。

 左宇唐心下有气,亏她当初还故作贤淑地要替他纳妾,这会儿他真的说出口了,她却副不关已事的样子,这是怎么说?但他还要求柳染衣帮他忙呢!说不得,他也只好追了出去。

 “公子。”偏巧不巧,就在左宇唐要去追柳染衣时,云苓趋上前来“睿王爷来访。”

 左宇唐急得连连踱脚,李衡这个无事忙这时候来干嘛?

 “我不见,叫他回去。”左宇唐挥了挥手,急急追着柳染衣,但云苓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不行呀!今天睿王爷是穿着官服来访的,想必有正要要谈,您这么做只怕…”

 左宇唐一听,心想不去是不行的了,再怎么说,李衡总是个王爷呀!平常情归情,但朝廷礼数还是要顾的。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快步走到大厅去接李衡的大驾,只是仗着情,省去了更衣这个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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