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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可怜浑似我
 不知是何时辰,莫名的声响隐隐约约,贺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是男宽壮的墙,她的脸趴在上头,感觉着他的体温,长发柔顺地披散开来,盖住自己的背和他未着寸缕的身体。

 贺兰微抬起头,细细打量睡的他,思及那些翻云覆雨的事,内心万分羞涩,却也甜蜜无比。

 肌肤之亲呵…她与他已有了夫之实。一时间,心跳又短促了起来,她稍动了动,想移开覆在上的大掌又担心吵醒他,缓慢动作里赤的身子无可避免地磨蹭着他,发丝在他的肤上。忽然,贺兰凝住不敢动,好似听见一声低,她悄悄回眸,发现铁无极仍合着眼,剑眉淡蹙。"做恶梦吗?连睡着也要皱眉。"

 幽幽叹了口气,指尖不假思索触着他的眉心,不知怎么地,她主动地倾身过去,瓣贴在那处皱折,等回神时,脸蛋红得宛若赤霞,霎时间,一泉热由心底深处漫出,融化了她所有感官知觉,这层体验比体的亲密契合更令贺兰动容,轻轻战栗,心中有些明白了。

 "人间女子多痴多傻,原来,我亦是其中人…"她忍不住要去期盼,一如任何浅尝情爱的世人,奢求他能珍惜她,心中有她。

 将那份冀望藏起,她又回低叹了。

 静夜里,那"笃、笃"的声音再度响起,引来贺兰的注意,方才,便是被这响声吵醒的。费了些许工夫,轻手轻脚地离开边,她抬起衣服披上,倾耳细听声音来源,然后就着窗外月光,她看见角下一个四方的竹篮,里头又"笃、笃"地出声了。

 好奇心驱使,她伸手揭开上头的盖子,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竟是一只小兔儿,它前脚不断扒着四周,身子如同小雪球。

 "你怎被关在这儿呢?肯定闷坏了吧?"贺兰抚着它的绒,昏暗中,它两颗眼珠圆亮有灵,可能锢太久,它一跳竟扑进她的怀中。

 "小家伙。"贺兰悄笑着,想喂兔儿喝些水,刚站起来,一双壮臂膀由后头欺身而上,拦将地勾回帷里?患熬校迫鹊拇降至松侠矗行缘奈兜酪亚秩胩纯谥校弊潘男∩唷?br>
 贺兰试着推拒,可恨那男人如一座山,她完全受制于他,在那兜头而来的情里载浮载沉,直到铁无极松开自己的嘴。那是一个极美妙的经验,占有了处子之身,两人爱的气氛犹未散去,萦绕在帷内小小的空间,他睡得虚虚实实,却因她的触摸而心猿意马,想抱她的念再度清醒。

 前摩蹭得好,他垂眼瞧清,见到那团白在她怀中,微怔了怔,视线上移,望人贺兰醉的烟水美眸,双腮酡红,面如桃花…毫无预警的,雪梅的脸庞闪过脑海,同样怀抱着兔儿,同样水雾雾的眼睛,她巧笑倩兮睨着他,他读出她笑中的幸福,脆弱又可贵的幸福。

 "寨主…"贺兰怯生生地唤着,不知他为何脸色陡变。

 猛然,铁无极扫掉她怀中的小兔,眼里染上风暴,低声切齿,"别碰它。不准你碰它!"在心里,没有谁可以取代她…雪梅,一个心痛的名宇。

 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痛楚,贺兰双手捧着他的脸,专注凝视着,"您不爱别人碰它,我不碰了。"说没受伤是骗人的,她心里也痛,些微的酸涩委屈。完全不了解他呵…他深沉的情绪、暗藏的秘密,还有无端的痛苦,何时,他才会对她倾诉,她不怕等,只怕是遥遥无期。

 某种奇特的气氛在两人间动,说不上来是何感受,铁无极只觉得她的手心又软又香,不由得放缓脸部刚硬的线条。

 "小兔说不定摔伤了,您不该使那么大劲儿的。"贺兰又叹气,瞄了眼下,不知那只兔子跳到哪儿了。

 那,丹心上雪梅岗寻他,半途拾着一只兔儿,它没同丹心回寨,几后,铁无极竟在自己房门外瞧见了它,没去理会,要教它自生自灭,那兔子兀自不走,连着好些夜就瑟瑟地缩在门边。

 为何收留它?想起初衷,铁无极扬自己,无可救葯了,他心中还惦着那个背离他的女子。

 "死了干净。"音调冷淡淡的。

 贺兰被他胡涂了,摇摇头温柔地望着他,仿佛他是个正在闹脾气的孩子,但她聪明的不去探究,脑中想到一件事。

 "寨主,我有一事…求您?"

 铁无极习惯性挑了挑眉,侧过在贺兰手上香了一口,目前的姿势瞧不见她颈部以下的美景,可他双掌是自由的,随意地摸索捏着,处处皆销魂。他可以同别的女子翻云覆雨,发,但若要更深的情感,恕不奉陪。他本无意再娶,既然已成事实避无可避,亦不会亏待自己,做了蚀本生意,他当然会好好地行使一个丈夫的权利,要她为他暖,孕育子嗣。

 "还叫寨主?我们之间很生疏吗?"他坏坏地说,指头轻拧着她的素身,"喊我名字。""我有事…"贺兰忍不住发抖,鼻音好重,"无极…"那声音像在呻

 他低低笑着,浑厚的气息扑在她的肌肤上,引起细小的疙瘩。

 "无极…"再次呢喃,她努力要捉回神智,不住地摇头,想将那些纷甩出大脑,"我…"

 "我知道…"他大掌着圆润的脯,瞧着她意的神态,"你有事求我,兰儿…"俯下身,他含住她小巧的耳珠,这一刻,他无限温柔。

 他唤她兰儿。贺兰感动莫名,反手抱住他,忆及水月庵的师太,她们也是这般唤她,真诚而亲切。

 "我想回水月庵…师太和孩子们在那儿…"

 "你嫁了我,还想削发为尼!"铁无极倏地抬起头,拧眉瞪着,他没忘记她是逃婚逃到他怀里来的。

 "不是的!"贺兰急声辩白,意识清醒了几分,她微顿了顿,眼中有难掩的落寞,幽幽细语,"我的亲娘死于难产,因而…阿爹恼恨我,自小便将我送进秀峰山的水月庵,师太待我极好,我挂念她们,还有庵里收养的孩童,我也挂念他们,我怕…怕…"她忽地转开话语,"我可不可以回去探望?"

 "你怕什么?"铁无极精明地问,手仍慢地抚着她的曲线。

 怕阿爹恨她恼她,将怒气发在那些人身上,怕水月庵逃难摧残,怕师太和孩子们受到伤害,果真如此,这辈子她没法原谅自己。

 "我可不可以去?我发誓,很快就回寨,我不会逃跑的,您若不信我,可以安排一个人在我身边…好不好您答应我?quot;贺兰躲避他的问话,提及阿爹的无情,让她痛苦难堪。

 评量了许久,眼神穿梭在那张精致的容颜,他突然大方地回答:"好。"

 "谢谢。您、您真好…"不知怎地,两颗泪珠竟滚出眼睛,贺兰自个儿也吓了一跳,她慌张地拭去,透过泪雾瞧着他,"我不想哭…可能太高兴了…我…"她又说不出话了,舌与他绵起来。

 铁无极略略暴地吻她,那些珠泪让他莫名其妙的烦躁,他会派人陪她去,不是怀疑她会逃离,而是为了确保这一路上的安全,另外,他也要挖出她心底的事,那些她不愿说明的话题。

 "这是你第二次求我了,该怎么报答我?"他承认在乎她,无关情爱,只因她已嫁予他,是阎王寨的人。

 "报答?"贺兰眨着眸子,温润的肩颈泛着红,细细地说:"我…身无分文呵…"

 那男人又是低笑,脸埋进她高耸的浑圆里,模糊出声,"你值得不少钱。"

 然后,所有言语都是多余的。宵一刻,也值得不少钱…

 - - -

 雪霁天晴,风虽冷,才有阳光便不同。

 郊外,意微现,偶尔瞧见小动物爬出冬眠的土窝,自然天地里,童稚的嘻笑夹带歌声不绝于耳。

 懊是无限快乐,凌不凡却笑不出来。

 两天前他被委任陪同贺兰回水月庵,心想是个简单差事,虽说兄弟不可戏,但一路美人相伴兼可游览山光景致,何乐不为,当下快地答应,可如今,他有些想哭了,没料嫂子这般胆大包天,她舍不下那群孩儿,未得大哥首肯,便把他们打包上马车,想来个先斩后奏。

 唉,而他则是不起美人的软语请求,愿意替她运"赃物"。待回寨子,大哥不知会扒谁的皮?九成九先拿他开刀,逃不了的。

 "十一叔,您喝些水。"布帘掀开,贺兰探出头,手中持着一杯清水递来,略带歉意地说:"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凌不凡苦笑,接过水饮尽。他体轻松得很,苦的是精神?quot;唉,你老叔啊叔地喊着,不输也让你叫输了,况且我也没那么老,叔嫂称谓别太认真,痛快一点,喊我不凡吧。"

 "好。"贺兰齿一笑。

 着布帘,凌不凡自怨自艾的叹气多少传进贺兰耳里,她明白为难他了。这次回水月庵,确定庵中无事,众人平安未受滋扰,贺兰着实放下心底石块,但自己是无法久待的,纵使依依不舍,她已承诺了铁无极要尽快回返,直到盼语揪紧她的衣裙,脸泪痕,然后孩童们蜂拥而上,团团抱住了她,不愿她离去,再瞧见一张张哭得好不凄惨的小脸,贺兰真的没办法,毫无抵挡的能力,若舍了他们,她心会碎的。

 "这事我会担待,你毋需忧心。无极他…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她安慰的话让凌不凡莞尔,"大哥是不讲情面的。"

 "不是的。"贺兰缓慢摇头,神色坚信,"他内心其实很温柔。"

 "温柔!"这词儿和大哥八竿子打不着吧!凌不凡怀疑地挑着眉,瞥着她。

 嫣红的脸,感觉一切变得曲折有趣,他最爱"看戏"了,尤其是这种暧昧不明的戏码。嘿嘿,他拭目以待罗!

 这时,一颗颗头颅冒出帘外,那些孩子们首次离开水月庵,像放出笼的小刁雀,兴奋之情不在话下。

 虎妞挤出头,眨着清亮的大眼,心崇拜地说:"十一爷,您驾车驱马的模样好俊啊!阎王寨的人都像您这样吗?"

 "我…涸啤?"呵呵,嘿嘿…凌不凡笑眯了眼。

 "是啊、是啊。"珠儿叠声回答,梦幻地盯住他,"若能天天瞧着您,饭也可以不吃了。""十一爷,为什么您又斯文又有男子气概?"

 "十一爷,您笑起来好好看喔…"

 "十一爷…"

 你一句、我一句,那些"童言童语"将凌不凡捧上了天,他在云端上轻飘飘地漫步,深感这群孩子可爱至极、别具慧眼,若加调教,假以时必成将才。那愉悦的心情一路持续,经过山坳又见炊烟,马车终于回到阎王寨。

 旅途颠簸,孩子们体力不支,在车里睡得东倒西歪,凌不凡叫来几名手下帮忙,七手八"赃物"卸下车,还严格命令要他们噤声。

 贺兰抱着盼语,女孩睡得正香甜,小脸歪歪的搁在她肩上。众人见她带回的"东西",全惊愕得说不出话,自动停下手边工作,瞪大眼睛瞧着。

 "夫人,我帮您。"一名丫环跑过来。

 寨里,仆役和奴婢为数不多,除了厨房和使工作,很多事都得自己动手,这种生活贺兰早就习惯,才几便与下人稔起来。

 她望见那丫环,温和笑着,"碧,可有地方先安顿孩子?"

 "有是有,碧马上安排,但这事…"她语调微微发抖,担忧地问:"寨主知道了吗?"贺兰摇摇头,心中盘算着要如何说服那个男人。

 会不顾一切带着孩子离开,是自己的不舍,也为他们的将来。寨里有先生、有学堂、有同龄的朋伴,学文习武皆有出色的师傅,她不能让他们一辈子待在水月庵里,离尘世。她会去求他,却无丁点把握,如果铁无极不同意,坚决要送走孩子,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贺兰惶惶地叹息,听见身边丫头也叹了好大口气。

 碧愁眉苦脸,秀眉几要打结,偷觑了觑四周,她放低音量,"夫人,今儿个时机不好,如有事想同寨主商量,还是挪后较为保险。"

 "寨里出事了吗?"贺兰急问。

 "寨子没事,是丹心少爷。他闯了祸,不知怎地和陈大娘的儿子打架,揍得对方鼻青脸肿,事情传了开来,寨主把少爷叫去训问,现下正在大厅发脾气呢!您暂时别进去,危险的…""碧,孩子劳烦你看顾,待会醒来,吩咐厨房做点吃的给他们送去。"贺兰说着,将盼语交给丫环,一回身,她起长裙,快步奔往大厅去了。

 "夫人,夫人…"碧焦急喊着,抱住孩子莫可奈何地摇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说夫人勇气可佳,却非打虎英雄,此一去…唉,凶多吉少…

 - - -

 厅内,铁无极双手负于后,立在那张主椅前,他神色凝然,不发一语瞪住丹心。那男孩离他几步之遥,直跪着,闯下祸事,他脸上毫无悔改或惊惧,嘴角不驯地抿紧。

 "你很成材啊!在外头逞凶斗狠好不得意!"

 怒斥响起,伴随木头碎裂声,铁无极怒至极处,一掌将兽头椅把击成粉屑。

 此时贺兰恰恰奔来,听见他的巨吼,反倒放缓脚步,她没有进厅,手扶着门伫立而望。

 丹心仍是一脸倔强,排行老七的赵蝶飞看看大哥、又瞧瞧小的,心底焦急,美脸硬是挤出甜笑,打着圆场,"大哥何需动怒?孩子们打打玩玩是常有的事,明儿个咱们备份礼,叫丹心上陈大娘家赔不是,您是寨主,去了倒显太过,七妹代您瞧瞧去,好歹我也是个当家的,这面子可作足吧?quot;

 "我不去!我没做错事!"

 没料到丹心不识时务,响亮又执拗的表态,使赵蝶飞头疼不已,也让门外的贺兰揪紧了心,避无可避地,那声叫喊亦引来铁无极凌厉的怒瞪。

 "好、好…"对着丹心,他冷笑,频频点头,"你没错!你打人是天经地义,阎王寨出了你这小霸王,值得说嘴。"

 "丹心,你发什么疯?还不快跟你爹认错!"赵蝶飞对着男孩偷偷挤眼示意,但丹心存心作对,仍旧不妥协。

 "我没有错!"他再次声明,声音更响更亮。

 "你!"铁无极喝了一声,他待丹心虽少温情,却从未暴力以对,但今丹心异于往常的偏执与硬气,竟得他怒不可遏。大跨几步近,他猛地扬高手臂,眼见那雷霆万钧的一掌将要掴下…

 "住手!"贺兰想也未想,迅雷不及掩耳地飞奔过来,她扑在男孩身上,那掌不及收势,扫中她的下颚,力道虽减几成,也让她疼得眼泪直。没预料会是这等状况,在场其他三人同时怔住。

 瞧贺兰伏在丹心身上,秀眉紧蹙、角溢出血丝的模样,铁无极心一紧,神智整个清醒过来,炽烈怒气瞬间跌入万丈冰渊,疾速冷却、疾速消散,才体会出自己加诸在丹心肩上的冀望,厚重得难以承担。

 他对他责之切,皆因爱之深。

 缓和气息,铁无极趋向前蹲在贺兰身旁,"我瞧瞧你的伤。"

 "不用。"躲开伸来的大手,贺兰瞪着他勉强启口,"丹心犯什么错?养不教,父之过,没问清事实就不由分说处罚他,您想张扬什么?身为寨主崇高的地位吗!他只是个孩子,不是那些听您号令、为您尽忠的手下。"自然地,她又出现那种表情,每回,为了护卫某人、某件事物,甚至某项真理,她潜藏的固执慊嵯稚恚鲂灾械娜崛醪恢上蚝畏剑馨喝幻媪倜陀スセ鳎癫卦谧约悍嵊挠鹨硐隆?br>铁无极研究她的神态,炯目扑朔离,对那些犀利的指责,竟是无言以对。

 而丹心真的愣住了,让人双手紧紧抱在怀里,有人为他出头,这种感受难脑粕贵,她怀中柔软馨香,一时间,仿佛体会出娘亲这个词的意义。

 娘亲呵…忽地心中狠狠扯痛,将丹心拉回现实。

 "你走开,别来碰我。"语调少了凶恶,他单纯地叙说,咬牙挣脱贺兰的双手,又觉自己矛盾。鼻子,那挨了他拳头的孩童所说的话闪进脑海,他望向父亲,小脸的悲伤不合稚龄。

 "为何打架闹事?您今天问了丹心无数遍。"停顿了顿,所受的家教要他不能在人前哭泣,"他说…我是没爹没娘的杂种,我的娘做出不知羞的事,与人苟合,我爹…我爹遗弃了我,不顾我的死活。"

 "丹心,陈大娘的孩子胡说的,你不要理会。你爹对你用心极深,难道体会不出?quot;赵蝶飞焦急地跺脚,盼望大哥能开口贵言,安抚丹心。但铁无极却无所动静,凝着刚峻轮廓,双抿成一线,有些淡情,有些薄凉,往事陈旧如利刃,锉开底层最深沉的痛楚。

 温软的触觉覆上,下意识地,丹心垂眼瞧着,是那怪女人的手,白白小小的,紧紧包住他的手背,他没有甩开反倒抬头看她,发现两行泪挂在她脸上,两眼汪汪地凝视着他,那眼中透清明的感情,是对他的无限怜惜。

 "我知道我有爹。"他对贺兰说,又缓缓调开视线,望着铁无极,"丹心没有娘,但我有爹,他教我养我,是我唯一的亲人。"

 丹心的身世流言在寨中早成公开秘密,至于真相始末,铁无极从未隐瞒,自他懂事便一清二楚的让他知晓。娘亲自戕、亲爹弃他,毫无选择权利,只能咬牙承受下来,他必须勇敢,要教旁人瞧得起,他定得坚强。

 四周静得空,往事…一些想忘记偏又记起的痛苦,在铁无极的思维间辗转不去,他的爱、他的手足,要他一世的椎心泣血。

 "我不是你亲爹。"他的声音低沉单调,表情亦同,明白的要男孩难受,"你该明了。"或者,这便是他锻炼他的方法,在铁无极心中,丹心不是孩童而是一个成人,他毋需顾及他的感情,在残忍现实里才能坚强意志。

 受伤闪进双眼,丹心还没法做到无动于衷,小脸泛红,呼吸由慢转快,"对…我无父无母,别人说得对,我是没人要的杂种!"忽地,他大喊一声,奋力推开贺兰,又快又急的冲出大厅。

 "丹心!"贺兰喊着,没来得及拉住他,那模糊的事实震着心,让她好难适应,她迅捷站起身,美眸冒火,灼灼地烧着铁无极。"你好过分!好残忍!谤本不配做一个父亲!"丢下话,贺兰头也不回亦奔了出去。

 而伶牙俐齿的赵蝶飞半句都不敢说了,大哥阴郁的神色似暴雨前的死凝,他化成一尊石像,不言不语,视线追随奔离的身影,复杂得理不出心绪。

 - - -

 望着不远处的身形,贺兰微松了口气。

 出了大厅,早不见丹心的影子,几番追问,才得知他往雪梅岗来。

 雪梅岗,名实相附。她步进一片梅花似雪的林地,在梅树簇拥中,寻到男孩的踪迹,静默地跪在坟前。

 没敢惊动他,贺兰缓缓走近,直到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她怔了怔,觉得方寸紧缩,透着些微儿酸疼,无法抑制地,她幽幽叹息,终于知道这小小山岗何以命之为雪梅。

 "她生了我,又不要我,将我的生时变成她的忌辰,宁可结束生命,也不愿守着我一。"听见后头脚步声,那古怪女人竟跟他来了,丹心瞥了贺兰一眼,随即转回头,没有叫喊,稍少激动,他望住那石碑,态度难得和平?quot;你想笑就笑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天气诡谲多变,该是寒末时分,天空飘起小雪,稀稀落落,一片片分得清明,恰如散的梅瓣,离失了蕊心而独自飘零。

 "我为何要笑你?"贺兰双眼润,对丹心有腹怜惜,原来,她与他皆是同病之人,注定一生失恃。清了清喉咙,她紧声地说:"天下的可怜人又岂只你一个。我从未见过娘,不知她长得何等模样?"

 男孩扬起脸,澄明双眼闪烁质疑,等着贺兰说明。

 "我娘为生我死于难产,我的生辰成了她的忌,我爹…"贺兰陡地煞住,不想提及那些无情与残酷,拭净颊边泪痕,她笑得不自然?quot;瞧,咱们同病相怜。"

 "你…"丹心暂缓悲伤,不可思议于她的身世,心中敌意乍减几分,可顿了顿,他又钻牛角尖,"你娘是不得已,而我的娘亲分明有选择余地,依然弃我而去,我比你可怜一百倍。"

 "唉…"贺兰再度轻叹,掌心搁在他头顶上,"我相信…她定也是不得已。还有你爹,虽然他的表现差劲透顶,别要恼他恨他呵。""我爹?"丹心冷哼一声,撇撇嘴,"方才在大厅你耳聋了吗!他亲口说了,他不是我亲爹,我没爹没娘。"

 "他不是你亲生阿爹,却对你万般用心,我是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到,莫非你不能体会?今他责备了你,因你犯错在先,不该动手打人。而他也犯下和你相同的错,竟一时气愤而出手伤你,现下,他肯定后悔难当了。"按下内心澎湃,贺兰努力想压抑自怜的情绪。那男孩还有个爹,而自己呢!她的亲爹盼着她死。

 淡淡地,她笑,"到底,你比我幸福。"

 丹心不仅最后那句话,瞪着她片刻,嗤了声,"少自以为是。"

 他站起身拍拍衣,雪愈下愈大,沾了身花白,然后有只手轻轻拂拭他的肩。

 又是她,他不爱她碰,她偏要作对,视他的警告为耳边风。打算叫她滚远一点,别来招惹自己,可一抬头,视线正巧对住那女人微肿的下颚,她靠得好近,替他拨掉身上的雪花,他安静地任由她摆布,喉头,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贺兰整理完他的,开始拍着自己衣裙上的雪花,这场雪似无停止之势,反倒愈落愈急,纷纷飞舞。

 忽地打着哆嗦,贺兰才觉寒意侵袭,刚拨掉的雪花很快地覆上,自己与丹心的衣物不够暖厚,急急奔出寨子,根本忘了要带件披风御寒。

 "赶紧回去吧!待会儿下起大雪就寸步难行了。"她拉着他的手。

 "你真唆!烦不烦…哈啾!炳啾!"丹心一脸不耐,话说到一半鼻头发,竟连续打了几个嚏。

 "你瞧、你瞧!再待下去会生病的!"贺兰跺跺脚,不管男孩意愿如何,她使出强硬手段,拖着他往梅林外走去,只想赶紧回寨,跟厨子讨两碗热呼呼的姜茶祛寒。

 这女人又动手动脚了,丹心理不清心头的感觉,不十分讨厌、不特别难受,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是个普通小孩,这样的角色令他好不习惯。

 "我有脚,自个儿会走,用不着你拉!"反地,丹心甩开她的手。

 他绝非有意,更没设想这一甩竟会出事。

 那林地原就不平坦,下着雪则加倍滑,贺兰脚步踩得过急,那男孩用力挣扎,她站不稳步伐,鞋尖被突出的树绊住,踉跄地跌倒在地。她试着站起,又坐了下去,右脚踝使不出半点气力,微微一动,就紧紧地痛。

 丹心见状也怔住了,有些过意不去,但口气依然冷冷淡淡的,试探地问?quot;喂,你怎么样了?到底还走不走啊?赖下去,天都黑了。"这回,换他催她。

 "脚…好痛…"贺兰着气,皱紧眉心,"我好像扭伤了,脚没法儿动。"

 丹心瞪住她,烦躁地爬了爬头发,他声音好低,不知在诅咒什么。"别赖着!"雪势渐剧,这是临之前最后一场瑞雪,足可掩盖万物。

 "哎呀…我好疼…"一动就痛,贺兰根本撑不起来,难得她没掉泪,还笑得无所谓,"你快先回去,再请人来救我,我可以独自在这儿,不会害怕的。"

 至少还有个墓冢相伴。下意识,她回头瞧了眼不远处的坟。

 "不行!你找死吗?再不走,就等着被雪活埋。"丹心突然凶她。蠢女人,她存心让他难过吗?若想挑起他的内疚,她的确办到了。

 贺兰不由自主的打颤,抬眼望着天飘雪,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水月庵的孩子们,她跟着丹心跑出来,竟忘了将这事说予铁无极知晓,若他瞧见了孩子们,肯定要发顿脾气了,还有,适才一气之下对他说的话,是否失了分寸?这真是一团糟。无可奈何,她幽幽叹息。

 这时,丹心的手忽地伸到她眼前,贺兰微怔,不明白地瞧着他。

 "哦…那个…附近有个山,攀住我的肩膀,我扶你过去啦。等这场雪过去,我们再下岗。"丹心脸红了红,随即清清声音,鲁地说:"喂,你快点行不?女人就属你最婆婆妈妈!"

 讶异又带欣慰,贺兰朝他缓缓地笑开,似能明了男孩冷淡表相里包里的心绪,觉得心间有份柔软感情,没人爱她已然无谓,她能够爱人便行了,她要爱他,做他小小的娘亲。

 "你哭什么呀!"丹心挫败地喊,有些手足无措。

 "谁说我哭?我在笑呢,你没瞧见吗?"

 她将手搭在男孩肩上,边绽放一朵美丽的笑花,笑中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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