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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芙蓉舫”是太湖上最大的一艘画舫,整艘船身都是用来自芜湖的百年沉香木造成,当年造船时曾名噪一时,这样大手笔的画舫前所未见,更叫坊间津津乐谈的是香船赠美人,美人又是京华中最是出类拔苹的酒国花魁…宋芙蓉。

 要问这等风事是谁做?也只有八荒飞龙中的烟脂龙蓝非公子做得出来,他爱美人成痴,掷千金面不改

 一艘船,不过是他快意潇洒时的产物,不足为奇,可是看在老百姓眼中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今天,他一时兴起,轻车简从驾临许久不曾到访的芙蓉舫。

 春光晴,桃点枝,曲水凌波,几重曲桥隐在如黛的绿柳洲下,弯径通幽,深邃漾然。

 银铃的笑声回在悠然的湖心,丝绸飘扬的画舫有一群天仙般的人儿尽情嬉戏笑闹着“我要来抓人喽,谁被我捉到,就要让我尝尝她的胭脂。”被一方丝绸掩住双眼的人还有谁,正是游戏人间的蓝非公子。

 他一派顽皮地站在甲板上,听音辨位,伺机而动。

 “羞羞脸,你来抓我啊!”出声的女子一身环佩叮当,细,混血的容貌综合了东西方的优点,深邃的明眸皓齿,丽的红勾人魂魄,绝的脸经过精心雕琢当真是光四,教人爱不释手。

 “来呀、来呀!”一旁的众女子们也出声附和。她们的姿或许不如宋芙蓉那么出众,不过也都是上上之姿,整个京城里的美女几乎全给网罗在这艘爱之船了。

 半推半就的游戏,小绵羊自动偎入才子的怀抱,吃吃笑声好不惹人怜爱。

 “人家不来了,这船就这么丁点大,谁逃得过宝少爷您的禄山之爪啊!”娇弱弱地撒娇,动人心弦,就算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一样的软玉温香,一样的众里拱月,可是不知着了什么魔,蓝非就是觉得心浮气躁,一丝晃动的情绪让他无法抛开一切尽情享乐。

 他拉下面罩。“喝酒吧。”躲猫猫的游戏结束。

 “爷。”人如猫,就连嗓子也酥得滴水。“您已经喝了两盅‘鸭头绿’,千不醒,再喝下去,人家不依啦!”蓝非在她的小嘴啄了下,带着儿分酒意的他更正好看了,酒在他的身体发酵制造出惊人的效果,两红的颊衬着优雅的眉目,灵动的眼形下是晶莹剔透的肌肤,五官分开来看就足够颠倒众生,组合起来更是无敌的俊俏。

 但见他丰采尔雅地拥着佳人,淡紫薄纱的罩衫下是五彩锦绣衣裳,镌着长命富贵的金锁片,还有花纹精美的带钩系在上,钩玉饰印鉴铜镜,这是一种富贵身分的表征,也是蓝公子爱美不怕累赘才随身携带。

 “怎么。”他就算调戏人也不见气,反而有股调皮的调调。“怕我晚上应付不了你这贪吃鬼啊?”

 宋芙蓉娇俏地捶他。“当这么多姐妹的面前欺负我,你好坏!”她曲意承,看着他对自己颠倒痴的模样,虚荣的气焰更是高涨了。

 蓝非捧起侍女倒在水晶杯中的美酒,咕噜喝下一口,低头哺渡进美人的樱桃小口。

 “有花当折直须折,你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朵花呢。”

 “公子不想把花摘回家用瓶儿供起来吗?”她辗转呢喃。

 “想想想,不过摘下的花不怕谢了?凋谢的花我可不爱。”说是有情却无情。

 美人一凛,但随即释怀,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能算数吗?

 “不怕,就怕公子爷说话不算话。”蓝非眼茫茫地眺望江心,用力将身边的宋芙蓉搂得更紧。

 “你想做我亲王府的第几朵瓶花呀。”美人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地足对方,想进他的亲王府,那有什么难的!

 宋芙蓉半推开他,就算娇嗔也是风情万种。“我不是唯一的啊?”逢场做戏,谁是谁的唯一,滋生了占有,游戏已不成游戏。

 可是蓝非不是别人。“那就当老八,如何?”美人终于嘟嘴垮下扑水粉的脸。

 “老八?”他京师第一美男子,三四妾不稀奇,可是她宋芙蓉是何等人物,叫她屈居八姨太,简直辱没了她。

 她还心存计较,不料蓝非幽幽地开了口:“我爱将美女藏娇,目前亲王府第从十姨太倒算回来,你第三名,如何?”他自有一套搜集法,第八美女尘埃落定。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算最美的?”她脸上的粉掉了些粉末。

 “不!你是最美的,因为宋芙蓉只有一个,你是仅有唯一,不过,你就是只能排第八,爱要不要?他说得那么郑重,一点嬉闹的意味都没有。

 第八,没想到她宋芙蓉在胭脂龙的美女榜中只挤得上尾巴,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的酒量是海斗,千杯不醉,喝再多的发酵了不起微醺,也因为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婉拒所有的好意之下,回到了蓝亲王府。

 走习惯的回廊有些阴沉,明儿个他一定要人在晚间多点儿盏灯,兔得谁跟他一样前:脚跟后脚打结,只要稍稍闪神就有跌个狗吃屎的可能。

 他双眼朦胧,觑着近处有股灯光从纸窗透出来,脚一拐,也不管天南海北,像扑火的蛾就朝着温暖的火光处走去。

 门被推开,嗯,如他想像中的暖和,屋里干燥带着有人居住的特殊气味吸引着他一步步踱向唯一的一张

 他摸呀摸着,挑了个觉得舒适的地方,和衣躺了下去。

 申屠无盐从头至尾坐在她请人找来的书桌上,瞪着蓝非神游的动作。

 夜深,是该安歇的时辰,不过,她的生理时钟跟旁人不同,习惯昼伏夜出的她就爱夜深人静,白天的纷纷扰扰在夜间沉淀,戚冥的黑就全属她一个人,不用跟谁争夺,也不用闪躲回避什么,放下面罩的她自在舒服地徜徉在安全的寂静里。

 对突如其来的打搅,她有些不快。

 放下手中的笔,可见修长的指头沾了墨汁,朱砂的颜色晕染着她纤细白的指腹,衬着剔透的指甲,隐约看见粉红的指甲绒。

 移到前,蓝非润泽如玉的睡容吸引她整个目光,这集天灵地秀于一身的男子、用人间再妙的言语也形容描绘不出来他的无俦俊俏于万一,看他口悬挂的长命金锁,头冠上斗大的明珠,一身金玉其外的衣裳,活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哥。

 “呀!这是我的,请下来,”无盐先是用喊的,看他一动不动全无反应只好用手去推。

 这一推,也不知怎地刚好跟蓝非突然伸出的五指结实握住。

 无盐心一凛,就想甩开。

 “盛娘,别走,再陪本爵爷喝一杯。”就算是梦呓,他还是念念不忘身边侍酒的美女。

 无盐面无表情,用另一只手试图扳开蓝非的箝制。孰料,她没能挽救回自己的柔夷,上的人反倒一使劲把她整个身子拖进铺。

 “柔媚儿,我的柔媚儿…”蓝非冲着她,嘴里叽哩咕噜的却是又一个女人的名字。

 因为太过不设防,无盐的曲线几乎是紧贴着蓝非的,一朵浅浅的微笑绽放在他白瓷也似的俊脸上,让从来没碰过男子身体的无盐大受震,粉白的脸马上生晕。

 他是睡的,她这样告诉自已,要不然,面对这种借酒装疯的轻佻男人,要不是她的镇定工夫不错,恐怕早就一巴掌甩过去给他同等级的难堪了。

 无盐比一般人还黑灵清灼的眼瞳飘过藐视。

 随手抓来一个软靠迸蓝非不规矩的手,无盐乘势让自己的双手恢复自由。

 “小红菱、别走!”怎知蓝非把软靠一扔,又抓来。

 他对女人的直觉又准又绝。

 无盐以普通女子不常见的灵活躲过他的“偷袭”回转身形的同时以文雅婉约的姿态捞起她随身的披风,迅速离开屋子。

 难以言喻的感觉使得她的心离一向安静的轨道狂跳着。

 哀平让她动不安的口,她断然地踏出门外。

 要移动他不难,只是她不想再受无谓的騒扰,被一个醉鬼吃豆腐,虽然他尔雅貌美,她一样敬谢不!她连指头都不想再跟他有所接触。

 一个败德的男人。

 夜深冷,回廊百阶都是寒意。

 她来到下人房。

 在亲王府待了一天,她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十二个时辰里她大约摸偌大府第的分置,一到新地方把地理环境摸是一种自保的方式,被绑手绑脚不是她生活的习惯。

 亲王府对仆佣其实是宽大的,就算是下等人的居所也不见狭隘窄小,穿过男家丁的通铺,又一个长墙才是侍女的住处。

 一个睡眼惺松的侍女提着灯笼,不稳的脚步看似刚从茅厕回来。

 无盐逮住她。

 “请问洗秋姑娘在否?”侍女打高灯笼想看清半夜三更找人、声音陌生却宛如黄驾般好听的女人是谁。

 无盐一弹指,灯笼里的烛火马上消失,残留一股细烟,袅袅娜娜,跟空气一结合就没人夜,无影无踪。

 “呀,真是的,早知道就多准备一长烛,好在回来了,要不然可就惨咧!”无盐很有耐心地等着。

 “哎呀,对不起,洗秋就睡在铺子的最后面、你去叫她。”她把无盐当做不知哪房难伺候的姑娘来找人晦气,不是很起劲地随手一比。

 不过,这姐妹倒客气得紧,还称洗秋为姑娘呢“谢谢。”无盐的从容不迫给小婢女留下很好的印象,向来每房派来吩咐事儿的贴身丫环不是趾高气昂。就是眼睛长在头顶,谁也不把她们当人看,拼命欺她们这些比侍女还不值钱的小婢女,虽说对环境的不公平,她们早就认命,毕竟都是人生父母养,一口气藏在心底终成埋怨。

 虚掩的门内,半淡的月照进朦胧的银光,无盐在铺的尽头找到洗秋。

 她人高马大,短小的通铺外悬着两只脚丫子,长手长脚像蜘蛛地仰天摊着,一被只盖住她的肚脐以上,看起来小得可怜。

 “洗秋。”无盐唤她。

 她倒是好叫,砰地翻身,引来众人连连咒语。

 也可能大家早就熟悉她不雅的睡相,不见有人来探头问什么,翻过身又沉沉入睡。

 撞上墙也不觉痛的洗秋着蒙蒙的眼。“谁呀?”

 “是我。”能不说话,无盐就不会多说一句。

 “喝,是无盐姑…姑姑娘。”洗秋豁地爬跪起来。

 “嘘,我想请你来帮我一个忙。”她的睁眼突目看在无盐眼中是有点夸张的,可是也让人了解洗秋的天真和不做作。

 “没问题!”咧开大嘴,她豪迈地点头,也不管睡的头发有多骇人。

 灯光依然的两岸依柳园。

 “宝宝…少爷怎么会在这…里?”好奇心人人都有,洗秋有此一问纯属自然反应。

 “他喝醉酒,误闯我的房间,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搬不动他,才来麻烦你。”毫不掩饰睡梦形迹的蓝非像个孩子,他无忧的脸庞看起来教人又爱又怜。

 “哇,我我…还是头一遭这么近近近地…看着宝…少爷的脸,他…”蓝非无敌的容貌又轻易征服一个少女的心。

 “你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吗?”占了她的又害她无事忙,无盐对总是被女人捧在心上的蓝非殊无好感。

 “知…道…不过,我是下等丫环,去…不得。”无盐敛眉。

 没辙吗?那也未必。

 “不如,就让他睡地板好了。”

 “怎么可可可…以!”这是跟天借胆,亲王府可全都是宝少爷的,他要睡谁的就睡谁的,没人敢吭个不字,还有,亲王府的那些姑们谁不巴望着宝少爷宠幸啊,哪有人把上门的爷赶走?

 “这是我住的地方,我想让他睡地板他就只能睡地板。”无盐不吃男尊女卑那一套,她的就是她的。“你听我的话准不会错的。”

 一半是迟疑一半是新鲜,在梦乡倚罗偎翠的蓝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黄梁梦还没醒。暖呼呼的身子已经被人乾坤挪移,放到地板上。

 “这样好吗?”洗秋还是质疑。

 “你看他还不是睡得,不碍事的。”无盐解下蓝非本来披在身上的黑貉披风物归原主。“这披风暖得很,你放心吧。”洗秋点点头。因为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快天亮了,如果你不嫌弃就在这里打个盹,上工时才不会瞌睡。”今是非常时期,平时,她习惯一个人睡,不爱一些有的没的人来扰她,看在洗秋帮了她的忙,天也将白,要她再绕一大圈回下人屋去是太不近人情了。

 “可以吗?”洗秋天真地想,要是她赖着不走,这奇怪的小姐不知道会不会破例收留她?

 她的希望在下一瞬间就破灭了。

 “啼后,大厨房就要开始忙碌了,你早点歇息的好。”她泡沫般的希冀又没了,她还是个干活的丫环命啊!

 “唉唷…唉唉耶!”一长串的呻从蓝非的口中传出。

 捏着发酸的颈子和冰冷的四肢,不由得犯嘀咕,这怎么硬得跟地板一样啊,睁开有如灌了铅的眼皮子,不对劲,这地方看起来是姑娘的绣阁,在姑娘的闺房里醒来不稀奇,怪异的是他躺的不是香味扑鼻的软塌而是地板?他的睡相没坏到这种地步啊?

 “你醒来了.”无盐慢步娴娜地举步进来,面纱又重回她的脸,苗条的身后跟着端脸盆的洗秋。

 “你让找睡地板?”他拍脸,怕自己还在噩梦中,没醒透。

 “有什么不可以,他刚睡醒的模样惺松得可爱,笨拙的动作孩子气得很,像这样一半是男人,一半还是孩子的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瞧瞧看痴了的洗秋,净红着一张脸,什么活都说不出来。

 “算了,是我不该闯进姑娘的睡房,你要我睡地上我也只能认了。”不过,通常别的姑娘们都不会让他在地上发抖过一整夜的,这无盐女真绝情。

 “那就请便了,不送!”他没有想像中的死烂打,无盐放下一颗心。

 “不用赶,我自己很识相的。”清晨被人从房间赶出门真是稀有的经验,蓝非忍不住多看了无盐一瞥,这让他看见无盐乌溜溜的黑发如飞瀑散在肩后。

 好…美的一束黑发。

 凭他阅人无数的眼,这道婉蜒也似的长发要是长在绝世美人的身上,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只可惜…唉…为什么长在一个连平凡都谈不上的女人身上?唉…他再三叹息。

 无盐可不在乎他脑子里计算的是什么,坚持跟他划清距离。

 “不送!”

 “知道知道了。”自己不受,又理屈、蓝公子非只好低调地走人。

 也罢,摘下松了紧口的玉冠,瞅眼绉了的袍子,这不符合他爱美的原则,他得赶紧去换下这套衣服才是。

 苞无盐错身而过,一缕似有还无的香味钻进蓝非的鼻翼,他的鼻子对什么都灵,尤其是女人花,不记得是真实还是梦境,有一躯完美无暇的女体滚烫地贴熨着他,那修长柔软的身子是绝无仅有的,那么适合他的弧形曲线,虽然只是电光石火一现,却让他回味再三。

 看着无盐自动走开,视他如蛇蝎的举动,那股子淡若似无的香气也随之不见。

 不会吧,要是他梦中的美人是她这等容貌,他宁可跳河也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他会胡思想,肯定是刚睡醒,全身筋骨正在抗议昨夜的受,所以才产生“自动痊愈”法,想像美人在怀的绚思奇梦。对!就是这样,等他好好梳洗过,就能神清气不再走火入魔了。

 “你叫什么名字?过来帮本爵爷梳洗门面。”他玩笑地勾勾手指,朝着茫酥酥的洗秋说道。

 “是,宝少爷。”真是绝了,平常结巴厉害的人竟然一个螺丝子都没吃。

 蓝非大步踏出两岸依柳园,像后面有恶鬼在追似的。

 跋明儿个就算又醉得不醒人事,他也绝不要不分东西南北的踏入两岸依柳园。

 也幸好申屠无盐不喜欢他,要不然自己一身清白可就难保了,这以后怎么见人啊!

 正当他自以为是,帅气万分地跨出这幢玲珑楼阁时,心中却隐生一股不对的感觉。

 明明,那无盐女会住进他的亲王府是垂涎他的美,顺便,想捞个亲王夫人的位子坐坐,可她刚才为什么对他一脸不屑,这其中的差距有点悬疑喔!

 他心生的得意旋踵就消失了。

 到底,她住到亲王府来,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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