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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蓝天旅行社,吴大姊发愁。“真讨厌,关小姐真大牌欸,没空拿票,还要我们送,每次都这样,我晚上有约欸。”

 “是红屋的老板娘吗?”担任导游的陈伟问。

 “老客户,又不能得罪,很爱嫌东嫌西,砍价,一想到要跟她见面就烦。”吴姊问身后的童希:“喂,帮我送好不好?我脾气差,万一和关小姐呛起来就惨了,拜托啦,嗯?”

 别看希瘦瘦小小,她有项绝技令同事好佩服,每当老板暴躁翻、吠时,她可以耳聋眼盲,表情四大皆空,情绪波澜不兴,在咆吼中实时入定,只差拂尘、莲花座,即可羽化成仙。这招真高,她不抵抗、不回嘴、默默挨骂,往往最后老板骂了,还自觉惭愧,跟她说对不起,请她吃饭。

 这种修养实非凡人可为,所以红屋的“澳”洲“客”交给她就没问题了。

 “希…拜托啦!”吴姊哀求。

 “我晚上有事。”希低头,正在核对旅客名单。

 “她的店开到十一点,十一点前送到就好。”

 “好。”希抬起头,答应了,收下机票。“我帮你找快递送,一百拿来。”

 “拜托,你想让关小姐抓狂啊?让快递送,她会怎么想?”

 “我下午要去华航,我也很忙。”

 “啊!我知道了。”吴姊提议:“我晚上跟朋友约在华航附近,我帮你拿票,你帮我送票,怎样?”

 “好。”希大方答应。

 **

 晚上十点,古骏逸买完家具,付订金,填写资料。“请在明晚前送到。”

 “没问题、没问题。”关小姐点收钞票,随口说:“小邓最近很忙吗?叫他有空来坐嘛。”

 “我会转告他。”古骏逸刚离开红屋,希就来了。

 “关小姐,这是机票,请签收,三万五…”

 必小姐坐在槐木桌子后,拿了机票,叨念:“我算是你们的老顾客了,不能打折吗?”

 “已经打八折。”

 “八折?你们故意把票价定高,再给我八折吧?少来,我也是生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诈了。”关小姐啰啰嗦嗦,舍不得掏钱付帐。

 希叹气,看着关小姐。“这是业界惯用的伎俩,但我们不会这样对待老顾客,做生意讲的是细水长,你这么聪明,一定比过价了,觉得我们蓝天信用好,才跟我们合作。对吧?”

 呃…关小姐脸一沈,打开皮包数钱。“那饭店延一天退房,可不可以给我优惠?一天算多少?”

 “要看延后几天,住越多天打的折扣越多。”希指尖描着老桌纹路,不疾不徐地解释。

 这时,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有人推门进来。

 必小姐从希肩后,看见古骏逸走进来。“怎么了?忘了东西吗?”她过去招呼。希走近桌旁的木柜,触摸放在柜上的不倒翁,她戳下倒翁,红鼻子老公公前后摇晃着。她听见身后,一把低沉的嗓音…

 “我忘了买CD架。”

 “有有有,这边有三款。”关小姐拉古骏逸去看。

 唉,希看表,十一点了,不知还要耗多久?还没吃晚餐哪,肚子饿,好累。她打个呵欠,干脆将身子靠着木柜,脸枕在柜面,指尖戳着不倒翁,耐心地等关小姐忙完。

 “那就红木的,明天给您送去。”关小姐和古骏逸回到桌前。“单据呢?我帮你填上去。”

 迸骏逸取出皮夹,将单据交给她。这时,他注意到在左手边,有个女子。女子穿著白衣。仔,身材清瘦,背对着他,她靠着木柜,手戳着不倒翁,鬈发松,遮去半边脸容,他只隐约见到一小片白皙的脸。他看她一下又一下戳着不倒翁,专注地看它摇摆。

 他觉得好笑,随口问一句:“不倒翁多少钱?”

 “喔,俄国的,很便宜,三千。手工的喔!”关小姐过来拿下倒翁给古骏逸。

 同时,希站直,转身,瞧瞧身边的男人…他很高,她只看见他的肩膀,仰头,看见他的侧脸。她震住,这男人与某人神似…一霎时,她丢了魂。

 必小姐问古骏逸:“怎样?喜不喜欢?古先生要的话,两千八。”

 迸先生!希盯着他看,感觉恍惚,如在梦中。

 迸骏逸摸摸不倒翁,笑问身边女子:“你不要的话我…”他骇住,乍见到记忆里的脸。他们凝视彼此,像在确认对方轮廓,脸上表情,同样震惊。

 必小姐问希:“你要不要?不要的话,就让给这位先生,喂?喂!童小姐?”

 童希盯着古骏逸,说不出话。

 迸骏逸望着她,低唤一声:“希?”

 她没应声,但他看见,那一瞬,她红了眼睛。

 **

 路灯映着红砖道,马路上汽车呼啸。他们并肩站在红屋门口,希低头,抿着嘴,抱着古骏逸买的不倒翁,心事重重。

 迸骏逸拎着公文包,望向马路,又望向她。路灯太亮,亮得他忐忑,情绪激动,无所遁形。

 他想过千百次再见面时要说的话,积的情感涨在口,但这一刻,他只觉得慌,不知要从哪说起?从哪一句开始?

 两人默默站了好久,心都跳得好快。岁月偷走默契,重逢令他们惊喜,却又尴尬。

 “我…我回来…找你,回来后,才知道你搬家了。”古骏逸清清喉咙,有些紧张地松了松领带。他研究她的表情,她只是垂眼不语,他只好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找地方坐?喝咖啡?还是吃饭?”该死,干么紧张?但她好陌生,教他背脊都流汗了。

 她不吭声,只是蹙着眉,很苦恼的样子。古骏逸着急了,担心她是否还气他?她说过,后相见,当他陌生人,她真会这样?

 “希?”他轻唤她,口气温柔地近乎软弱。小心翼翼,好象怕她跑掉似的。

 希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去喝酒。”

 就在附近的烧店坐下,铁盘滋滋响,烟雾腾腾,挤青少年,他们大声喧哗,划拳拚酒,气氛吵闹。

 迸骏逸和童希坐在一起,表情尴尬,看见邻桌客人嘴对嘴亲吻,前桌客人也亲嘴,接着右边几桌客人也亲起来。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不管男女都在嘴对嘴亲吻。每当有人亲吻,店员就高呼:“烧一盘!”

 两人正纳闷时,女服务生过来点菜,解释店规:“你们要亲嘴吗?亲嘴就送烧一盘。要不要?”女服务生指指桌面标志,上头载明只要愿意亲嘴,就免费送一盘烧

 他们互看一眼,希低头拿出手机检查,古骏逸调整领带,拿菜单点餐,很默契地一起忽略这问题。

 “两盘香菇、一盘牛、一份豆腐,啤酒一手…”古骏逸技巧地回避了。

 “香菇。…”服务生填写菜单。“还有呢?”

 “你呢?想吃什么?”古骏逸望向希。

 她检查手机,忽然,啪地放下手机,想了想,忽地转身抓住他,亲了一下。

 “希?”他瞠目怔愕。

 服务生高呼:“烧一盘!”

 希亲完,微笑着研究菜单。“冬粉两份、小白菜、花枝丸…”

 迸骏逸瞪着她,不敢置信。

 服务生离开了,希转头看他,目光挑衅,笑着问:“怎么?”

 “我真不敢相信。”他微笑,目光闪动。

 “亲一下就有烧,很划算啊。”他们相视而笑,往昔的熟悉感一点一点地回来。希侧身,托着脸笑望他…古骏逸更俊了,穿西服,好帅。

 “这几年好吗?”希问他。

 “应该比你好。”

 “怎么说?”希眼色一凛。

 “你瘦很多,以前你常嚷着要减肥。”

 “你不知道?台湾现在有很多瘦身机构。”

 “你去瘦身!”

 “花十万。”

 “十万!”他惊呼。“你信啊?”希骇笑。

 他摇头笑着说:“你现在骗人面不改的。”以前,她最不会说谎了。

 啤酒来了,他们干杯。喝到微醺,冲淡时间造成的隔阂,酒喝光,又叫了一手。也不知道是谁先靠过来,或谁先靠过去,最后肩膀靠着肩膀,互诉心事。

 他说起考执照的经过,在外商公司服务的过程,他的大学生涯…他只挑好的说。

 希话少,靠着他肩膀喝酒,微笑听着。

 “伯母好吗?”

 “好。在台中开了一间服饰店。”

 “你过得怎样?”

 “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他想问得更详细。

 “毕业后到旅行社工作,收入稳定。因为在旅行社,去过很多国家。泰国、印尼、西班牙、埃及…”她说得轻描淡写。

 “一个人?”

 “是。”

 “我不信,你不是很胆小?”他摇摇头。

 “要不要拿护照给你看?”她赏他白眼。

 “等等,给我你的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她说了一串数字,他马上输入。又问:“地址?”把她的电话地址全记住了,才放心地继续用餐。

 上甜品时,古骏逸从皮夹出照片给她看。

 “从哪拿的?”希惊讶。相片里,她跟古骏逸坐在家里沙发,她右手拿着巧克力,他膝上放着她的书包:她在笑,他装酷。

 “是你妈给我的。”

 “我小时候好胖哪!你几时跟我妈要的,我怎么不知道?”

 “快出国时跟她要的。那时去你家,你不理我。”古骏逸从口袋取出发夹。

 “是你的吧?”将早上的奇遇告诉希。

 希低头,微笑地抚着发夹。“原来如此,真玄。”她将发夹别在耳边,抬头问:“好看吗?”

 “希,为什么骂我王八蛋?”他眼底是笑意。

 希怔住,哈哈笑。“你看到啦?”

 看到希的笑窝,他心里也起了漩涡,恍恍惚惚,好幸福。他眼色暗了,问她:“要不要来我家?”

 “你买房子了?”希笑盈盈地。

 “是啊。”

 “你成功了?”

 “是。”

 希低头,干了酒,盯着酒杯,抹抹嘴。“我为你高兴,你离开是对的。”

 沈默一会儿,古骏逸说:“可是…我想你。”

 她抿紧嘴,眼眶。他伸手,环住她的,轻轻将她揽入怀里。于是,她埋在他膛,哭起来。他的身体好暖,混着烟味和男气息,很有安全感。她忽然觉得这几年太累了,她忽然想躺下,哪儿都不去了,就赖在这怀抱里,嗅着他的气味,就这么天荒地老。

 **

 吃完烧,古骏逸带她回家。车上,希摸摸皮椅,研究音响,然后靠着椅背吁口气。

 “真的开大车了。”

 “是。”他笑了。

 到他家,三房两厅,雪白墙壁,没添购家具,客厅堆着十几个未拆封的纸箱。

 迸骏逸说:“刚从国外运来还没整理,你会帮我收拾吧?”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她赏他白眼。

 他口气,哀怨道:“你以前很听话。”

 “所以老被你欺负!”希溜进卧室,里头没没衣橱,地上铺着睡袋和毯子,她啧啧道:“真克难。”

 迸骏逸跟进来。“家具明天送来,这几天打地铺,将就着住。”

 希转身,又溜出去了。

 躲他吗?古骏逸纳闷,跟出去。看她撑在阳台边,背对着他。他过去,也靠着阳台,与她欣赏夜景。

 “古骏逸,你什么都有了。”希叹息。

 “你觉得这房子怎样?”古骏逸仰望天空,新月明媚。

 “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搬?”

 “搬过来吗?”希瞠目,笑了。

 “你现在的房子是自己的,还是租的?”

 “租的。”

 “好。”

 “好什么?”

 “搬过来,我家让你住。”这是他的心愿。

 “不要,你会把我当佣人使唤。”希笑望夜空,月缄默,星星眨眼。

 “你出运了,这间大厦,有合作的清洁公司,轮不到你动手。”

 “无功不受禄。”

 “那么,嫁我。”

 希惊愕,怔怔地看他,他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她问:“在国外没遇到喜欢的女孩吗?”

 “是你说,要我将来娶你,还说要花我的钱。”他提醒。

 “拜托,小时的话怎能当真。”她失笑。

 “我认真的。”古骏逸摸摸她的脸。

 “对,你很认真,说要娶好多老婆。”她记得。

 “还好法律止,你可以放心。”见希低头笑,他追问:“怎样?”

 “你确定?分开这么多年了,你确定我适合你?”

 “我确定。”

 “为什么?回想过去,我不觉得你很在乎我。”曾经,这令她郁闷。

 他弯身,直视她的眼睛,笑着她的头,说:“希,我有爱你。”

 以前没自信,他只是穷小子;现在不同,他可以给承诺,有能力照顾她。当他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说爱?现在什么都有,他已做好准备,能给她幸福。他微笑,瞧着希,她正抿着嘴,蹙着眉看他。

 “真糟,你现在好爱皱眉。”他伸手,拇指抹平她的眉头。

 希瘪嘴,泪盈于睫,张手抱他,在他肩头哽咽。“你现在说话真好听。”

 “感动你了?”他笑了,拍拍她的背。

 “就算你什么都没说,也能感动我。”她啜泣。她听追求者说过比这更动听的话,她收过情书鲜花,都不如他说一句“我有爱你。”

 当年分离,过程难堪。她试过对抗他,藉泪水宣对他的感情,好几次想到心酸,身体烫着,在被里流汗。如果没再见面,她会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现在…她依然爱他。

 这一刻,在古骏逸的家里,童悉爱的神秘。爱原是勉强不了,也刻意不来,注定是他,就只好是他。

 她欣慰这男子从没忘记她,但在这快乐的当头,她却隐隐地感到心疼。

 他说“我有爱你”这句话,令她快乐也令她心碎。有时,深情是一种包袱,盼对方幸福,怕对方捱苦。

 “是不是答应嫁我了?”古骏逸问。

 “好啊。”希微笑,抬眼看他,脸红红地问:“今天…可不可以住你家?”

 “当然。”古骏逸笑了,搂住她,亲亲她的脸。“那最好。”

 **

 这一夜,童希将自己给了古骏逸。

 门半开,客厅的灯光溜进房里,窗开着,月光温柔,窗帘漾,月影落在毯子上,一格一格,光影斑斓。

 毯下,软的睡袋上,恋人躲藏,四肢

 迸骏逸将自己凿进她身体,在她体内,强壮着、充着。

 希暖而,痛又快乐,感觉着他的脉动,还有他心脏的跃动。她被他温柔地**着,皮肤贴着皮肤,密不可分。

 她能敏锐地感受着他的每一部分是怎样地给她愉,令她疯狂。他埋在她深处鼓动她,像把火在体内烧着,烧毁理智,烧毁矜持,抱着他,希觉得自己快融掉了…

 他们做,庆祝这个重逢的夜,占领彼此的身体,弥补了分开的岁月,那些孤寂的夜、思念和空虚,都在这销魂时分,逐秒逐秒被热情消灭。

 希颤栗,记住这刻了。记得他的汗是怎样的落在身上,记得双手攀在他背上,感觉掌下他的背肌,随他的动作起伏,记住这甜蜜又腻的滋味。

 她将初次给了他,古骏逸感动莫名。当初她说得那么恨,可是身体仍等着他。于是他疯狂地爱她,像在跟她勒索爱的保证,直至两人筋疲力竭…

 迸骏逸搂着她,困倦地闭上眼。他累了,可是还舍不得睡,左臂让她当枕,手指刷着她的发。

 她靠着他,懒洋洋,很足。

 他低声说:“我以前觉得自己很惨,父母死了,外婆也跟着去世,只有你让我高兴。”向来坚强的古骏逸罕见地感起来。

 希微笑聆听。

 他又说:“你好好笑,小时候很傻,拉我去你家陪你睡,记得吗?”

 “嗯。”“你恐吓我,说你睡着时,耳朵听得见,警告我不准走。你说我要是偷偷走了,你会尖叫。”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爱我…”没想到这些小事他都记得,希一阵心酸。

 “这样躺一起,好象回到小时候。”他微笑。

 “我也这么觉得。”那是段美丽岁月。“古骏逸,我唱歌给你听。”

 “你唱歌很难听,我会作恶梦。”他故作惊恐地说。

 “那你要不要听?”她笑了,踢他。

 他翻身,脸贴着她的肩膀,鼻子触着她的脸颊,手横在她的口,亲昵地搂着她,低声说:“我听,看你进步没。”

 她低声哼唱,他记得这首情歌,罗大佑写的“爱的箴言。”

 她唱着,一遍遍,直至他睡沉了。

 希没有唱歌的天分,但是古骏逸听得足。爱人的歌声,是世上最动人的旋律。她爱他,所以唱“爱的箴言。”他爱她,就算她唱得糟,他也喜欢听。

 希转头望他,摸摸他的眉,抚过他的鬓角。就着月光,打量他,他远比她记忆里的模样还要英俊。她相信若不是他爱她,以他的条件早换过成打女友。

 希悄声道:“我爱你。”说完哭了。

 他,在梦里笑着。

 **

 翌接古骏逸的是个好天气,阳光放肆,透过窗子迻洒进来。

 他醒来,没见着希,看看手表,猜想她应该去上班了。他洗完晨澡,稍微整理过箱子里的东西后,他坐在光洁的地板上,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打开计算机收发邮件,然后出门。

 中午,古骏逸找了家咖啡厅坐下,他打开手机,拨电话给希。看看时间,应该是她的休媳间,不会打搅她工作。电话接通,不等她开口,他先喊:“怎么不叫醒我?”

 “先生,你哪位?”那边传来一把男人的声音。

 迸骏逸怔住了,几秒后才答:“我找童小姐。”

 “没这个人。你是不是打错了?”

 迸骏逸收线,瞪着手机里的号码。昨晚输入电话时,他还跟希确认过。这家伙该不会连自己的电话也说错吧?他摇头笑了,有这可能,她是迷糊蛋。

 离开咖啡店,古骏逸在花店订了十九朵向葵,巨大的花朵扎起来很吓人。希会知道他为什么不送玫瑰吗!愿她想起他们相伴走过向葵花田。童年时,他告诉她花有向旋光,对着太阳开。而童希,是他的阳光,不管他迁徙到哪,心总向着她开。

 迸骏逸付款,取出钢笔,填写她的地址。他微笑,觉得快乐,这只是开始,他纺要宠她一辈子。

 下午,古骏逸正在擦拭刚送来的家具时,十九朵向葵被退回来。

 送花小弟说:“那里没童希这个人。”

 “不可能,是不是找错地方?”

 “先生,那里不是住家,是一间面包店,我问得很清楚,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地址?”

 迸骏逸将花放在餐桌上。他坐下,心很。这时已是傍晚,夕光穿透落地窗,将客厅映得昏黄。古骏逸坐在光照不到的暗处,蹙眉思索,神情忧郁,心一直往下坠。

 没道理。

 回想着昨她的一举一动。重逢那剎,她的确快。昨夜绵,她抱着他颤抖,那是她的初夜,她没抗拒、没一丝勉强,完全接纳他。

 明明聊得开心,好几次她被他感动,直掉泪。又因为他,笑得两个酒窝好明显。

 但她却给他假的电话、假的地址,为什么?

 迸骏逸感到惶恐,发现自己不再了解童希。

 他想得容易,他们分开,现在重逢,互相喜欢,自然就在一起。

 显然,她不这么认为。

 **

 希一下班,搭车到台中找母亲。

 “有没有定时吃葯?”黄美君关切。

 “有啦,血很正常”希扔了皮包,坐下。

 黄美君端出煲好的养生粥。舀粥时,听希轻声说:“我昨天遇到古骏逸。”

 “他回来了!”

 “嗯,变得好高,我只到他的肩膀。”

 “你很高兴吧?”黄美君坐下。

 “我们都很高兴。”希捧着热粥。

 “他女朋友了没?”

 “他变了…”希吹凉粥。

 “有女朋友?”

 “不是啦。”希笑了。“妈,他变开朗,话多了。在市区买房子,开奔驰轿军。他穿西装看起来好帅,真的好人,我的心一直怦怦响…”

 黄美君笑道:“那小子本来就长得俊,看样子混得不错,所以当初离开是对的。”她看着女儿,笑得暧昧。“他还是很喜欢你,对不对?”

 希笑了,搁了碗,从口袋拿出皮夹,取出相片,在母亲面前晃。“妈,你竟然把我的相片给他。”希趁古骏逸睡着时,偷了出来。

 “是他跟我要的!”美君抢了相片瞧。“这小子真有心,还护贝,他真喜欢你。”

 “是啊。”希卷起袖子。“我看啊,我还有异缘的。”

 “你看你这么高兴,叫他来,妈要见他。”

 “干么?我不打算再见他了。”希喝完粥,抹抹嘴,起身收碗,走进厨房。

 “为什么?”黄美君跟进去。

 “你知道为什么。”希扭开水龙头。

 这句话击痛黄美君。站在女儿身后,她低声说:“你又不是得癌症,只是慢再生不良贫血,现在获得控制,你…”“妈,医生说了,随时可能转变成急,到时要是没人捐髓,我会很危险。”

 “只是可能,又不是一定。”

 “古骏逸现在过得很好,我真替他高兴。”希口气稀松平常“妈,你知道古骏逸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他在世上没什么亲人,他已经看够太多不幸的事,他啊,他好好笑…”希笑着回忆。“刚认识的时候,他说他是扫把星,说谁跟他一起谁就倒霉…”

 希冲洗碗盘,泡沫汹涌。“根本就不是嘛,我说啊,他是幸运星,你看他不在我身边我就病了。以前有他罩我,我多健康,我看我才是扫把星,莫名其妙生这种怪病,上次入院把我整惨了,化疗害我吐得半死,脸都瘦到凹进去了。记得吗?

 那时你天天哭,我可不希望哪天让古骏逸看到我病的样子,他会很难过。”

 “你现在很漂亮,血报告正常,还有,那个林志远不是也爱你爱得要命。”黄美君偷偷拭泪。

 “分了啦,前几天跟我求婚,被拒绝就闹脾气,拜托喔,我如果答应才是害他,我要是对他太好,哪天翘辫子他就哭死了,我才不要造孽。”

 “妈知道,妈懂,没关系,你还有妈妈。”黄美君擦干碗盘。

 希关了水龙头,水声静止,一时间好安静。希转身,抱住母亲,靠在她肩头。

 “妈,昨天他说要娶我,我听了真难过,真的好难过,你知道吗?”她了解古骏逸的个性,他有毅力,很固执,要是知道她有病,还是会娶她。可是看他这么成功,前途大好,意气风发,她不想拖累他。

 黄美君拍拍女儿的脸。“小时候,我看古骏逸静静的,讲话酷酷的,但感觉得出来他很重感情。他眉毛好黑好浓,算命的说,这种人很重情义。”

 “是,没比他更好的了。”

 “所以,你没告诉他你的病?”

 “没,我什么都没说。昨天他好快乐,我不想扫兴,更不要他伤心。”昨天她也好快乐,她会永远记得他给的温暖。

 “他早晚会知道。”

 “不会,我给他假的电话地址。”现在,他应该发现了。他会怎样?生气?还是伤心?不管怎样,这样对他最好,总比以后令他伤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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