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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失踪
 一路行着,宝玉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的彷徨,林间的叶沙沙的响着,他的思维忙忙的着。此时清醒过来的他扪心自问:

 “若之前撞倒自己的是不是宝琴,还会发生这一切吗?”

 答案竟然是不会。

 此时的宝玉恍然才明白,其实自初见宝琴之起,自己便陷入了她那以哀怨编织的魅力中,黛玉的美在于她的纤弱,宝钗的魅力在于她的体贴,而宝琴的美则体现在那种淡淡的忧伤上。

 ----那挥之不去召之不来的忧伤。

 而这种荏弱无依的忧伤感觉,却分外的炽热了自己的本就蓬的占有**。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感情泛滥之人!

 这时,宝玉淹没在黑暗里的脸忽然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心中的杂念被一一过滤以后,典韦的反常状态又浮现在心头。虽然据传来的情报分析,赵家的实力同寻常的暴发户没什么两样,而被杀掉的那两人已是其护院里的个中翘楚,但是内心里那种危机迫近的感觉始终弥散不褪,更有渐盛之势!

 因此他才始终留在大观园中,夜观望,也不敢轻举妄动,似最优秀的猎人那般静静的等待着对手出破绽。

 到了怡红院,伤势已大愈的晴雯忙接上来,招呼着旁边的小丫头端茶送水。袭人也能勉力自下地了,自上起了来。宝玉进屋子坐下,沉思了一会儿屏退旁边的小丫头,对陪侍在旁边的袭人将方才酒后干的坏事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袭人听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忍不住笑道:

 “看来咱们家里又要多一位主母了。”

 宝玉尴尬道:

 “一会只怕要你去看看宝琴了,听说她伤得不轻,以至晕厥,你若得空,寻些葯过去给她用上,旁人我只怕葯不对症,让她白白受苦,我现下实在不便与她相见,只得劳烦你了。”

 饶是袭人温柔,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分外的突兀出一种平里不曾有的娇俏出来。宝玉心中一热,忍不住凑了上去,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

 这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两短一长的轻微鸟鸣声,宝玉闻声,脸色顿时一变,面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轻轻推开袭人笑道:

 “你还是快去了吧,晚了就不大好了。”

 袭人自然温顺的依言而行,走到门口忽然疑惑道:

 “这么晚了怎么方才我还听到有鸟叫声,真是奇怪?难道是今天嫣红又忘记喂外面的鹦哥了?”

 一面说一面摇头行了出去。她的背影普一消失在门帘后,宝玉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沉声道:

 “什么事!”

 窗户外面传来了一个低了的略沙哑声音:

 “庄中有大事发生,具体详情我一时间也难以尽述,公子最好能亲自去庄上一看。”

 宝玉面沉如水,此时天黑甚早,大观圆的大门尚未关闭,顿时起身,举步往外行去。

 这一路行来,当真是急如星火,出去的路上有数名家丁陪着小心试图劝阻,一人吃了一记耳光。一进聚贤庄,只见孟老,贾诩都了上来,这两人中一人心机深沉,智谋高绝,一人沉着镇定,经世故,俱是经得起大风大,处变不惊之人,如今他们的脸上竟也现出忧虑焦愁之!可见发生的事情何等重大!

 宝玉深深了一口气,面上还是含笑与他们打着招呼。他强自压抑着心中的疑问与焦切,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慌,不能,若是连自己都慌乱了,那么局面定然会立即恶化失控,还有谁能来主持大局?

 见到了宝玉镇定的表情,孟老与贾诩也觉察到了自身的有些外的过火之处,也忙自收敛起来,直到三人进了密室以后,贾诩才皱眉道:

 “公子,典韦突然离奇失踪了!”

 宝玉的呼吸顿时窒住,典韦乃是开创聚贤庄的元老之一,本就天生神力,更是内外兼修,一身武艺深不可测!连凌远天与孟老也极是推许。隐然为公推的武将之首,他若是失踪,聚贤庄中的实力顿时被削弱了三分之一!而听贾诩直呼其名,显然更有猜疑之意!

 宝玉努力让自己若波涛一般的心情平静着,沉了半晌道:

 “庄中的银钱,情报等机密,可有缺少?”

 列席的吴用神色凝重,摇首道:

 “所有机密银钱,未有丝毫短缺,与典韦同时失踪的,还有与他一起投来的一十二名典家子弟!其家人均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宝玉皱眉道:

 “庄中可有任何打斗,搏杀过的血迹?你们可曾发觉近有什么可疑人物曾经与典韦接触?金陵近期可有什么可疑人物赶来?”

 答案均是否定的,而最后一个问题却也无人能够肯定答复于他,似金陵这等大城,每里的出入的陌生人可谓成千上万,若要一一详察,只怕官府也没有这等本领。”

 一干人商议良久,却始终不得要领。其实人人的心中均存了一个难以开口的恐慌念头:

 “若是深知己方内情的强悍典韦倒向了敌方,那又该如何?!”

 …

 危机袭来之时,常如寂寞。

 寂寞恒常是你自己一人,孤单面对。

 热闹繁华时却总有多人与你共处。

 但是其实那个时候,有知的人还是寂寞的。

 ----人聚如蚁,却无人能与你心灵契合,甚至互相之间勾心斗角。或冷眼旁观,或白眼相看。这种在大热闹心中的落寞,才是真正悲哀的大寂寞。

 宝玉拒绝了旁人陪同的要求,从密道出庄,独自行在拥挤的大街上,经过了改装的他并不担心会有被人识破的危险。

 -----他觉得现在自己需要好好的静一静。

 -----他也觉得自己需要寂寞。

 要将脑海里的这些的纷繁杂冗的头绪一一理请,抹顺。就算不能自这些有用或是无用的东西里寻找出此事背后真正的答案,也要保持头脑的清明,思绪的顺畅。

 人如织,熙攘不已,金陵市集荣盛,哪怕夜市也是繁华非常。天边冉冉挂着一轮清寒的圆月,宝玉在一座桥边,看水中波纹中倒影的月依然明净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质。又看桥上小贩商贾络绎不绝,顿时生出世事如棋人生如蚁的强烈萧索感受。

 水气与寒气拂过他的面颊,宝玉微微闭眼,他因为焦虑而几乎发热的神经,正需要这等源自自然的慰藉。

 左侧忽然有争吵声传来,原来是一个行匆匆的商贾撞倒了一名老态龙钟的婆婆,恍若未觉,依然故我的急急而行,却被旁边路见不平的小伙子一手揪住,两人顿时争执起来。

 宝玉却对这种场景觉得很亲切,他内心中隐隐觉得,这种贴近平凡的市井小民的生活,才是自己所一直寻求的东西-----只是哪怕机智若他,也在命运的迫下,却也不得不走上一条注定就不会平凡的道路!

 就在这欣赏市景,心情渐渐恢复的过程中,宝玉忽然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了。这种感觉既非不安,也非危险迫来之前的示警,那是一种颇为突兀的感觉。

 ---循着感觉的源头望去,宝玉上了一双温和而欣赏的目光。

 ---那双眸子,清澈若水。

 看着他的是一个锦袍少年人,神态温和大方,却蕴含了一种落落的坦然,他对宝玉齿一笑,笑容固然明朗非常,却淌出一种中的美,使无论目睹了这笑容的人是男是女,都会生出由衷的好感。而他洁白的牙齿更将这善意的笑容烘托得阳光一般的灿烂。

 宝玉心下凛然,他的反应首先便是戒备!虽然自己外表的装扮自信绝无破绽,但面上带笑手中一刀便捅过去的事他自己都做得娴熟无比,自然对此等行径深有防范。

 然而那白衣人只是含笑望着他,绝无半分要动手之意。宝玉看了他半晌,忽然也笑了:

 “这只因他也发现了一件事:这白衣人身上,竟带了同自己差相仿佛的气质!”

 ---相信,这也正是他注视自己微笑的原因!

 气质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一个人的气度,气质,气魄与容貌俊丑无干,与体形高矮无系,更同穿着打扮无关。它是意态,风度,举止,神情的全部烘托/寄托出的精神。更是一个人独特个性的淋漓体现!

 宝玉依稀记得,他曾经在家里的古籍里读到过这样一则故事:

 当年,一个叫做匈奴的少数民族,派遣使者来觐见魏王曹。这位雄才大略的领袖以部将崔季圭冒充他代为接见,自己持着刀必恭必敬地站在头充作侍卫。---崔季圭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凛凛有大丈夫之气。再穿上王爵衣冠,更是精神。

 事后,曹派人暗问匈奴使者对魏王的观感。使者说:

 “魏王固然仪表出众,可是那个头的提刀人,看来倒真象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可见人的本质上的气度,气魄,气质这东西,就是你想藏也很难藏去的!

 若是将“臭味相投”这个词中含有的贬义成分抛去,却是能够极贴切的反应出气质相近的人会互相吸引的本质。

 ---而宝玉与这名锦袍少年人,便是由此而互相吸引。

 两人相视而笑,仅凭目光的相互交流,便能明了对方心中此刻所想,这种感觉真是奇妙非常。宝玉下意识的抚了抚旁的两撇小胡子,这才苦笑摇头,想起自己所改扮的乃是一个落魄江湖的寻常中年人。

 此时那少年身旁的一名矮胖的从人,忽然加快了步伐,抢在少年之前,与一名路人擦肩而过!

 那路人顿时僵住,面上浮出极其诡秘而难以诉说的神色,左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似想抚摩自己的喉咙,但蓦然间一股血雾而出,长达数米之远,自宝玉的角度清晰可以看到,他的咽喉处被割开了一条寸余长,红翻卷的深深切口!

 当啷一声,路人右手上的一个持着的筒子这才从手里滑出来,随主人失去生命的身体一起倒向地面!

 ----好快的出手!

 ----这帮人绝不简单!

 见事机,暗杀的同伴身死,那争吵着的中年商贾与小伙子连同旁边似是吓呆了的老婆婆,竟一起和身向那锦袍少年人及身边四名从人扑击而至,发动了凌厉的攻势!

 与此同时,桥下的水中,左面右面的店铺中俱有人现身配合出击!看这模样竟是一个早已布设妥当的十面埋伏的杀局!

 暗杀不成,便是明杀!宝玉见那些人有的拔刀攻去,有的却占据有利位置引而不发!他一眼便看了出来,伏击的这帮人的一举一动中,竟然出军队中的森严法度!

 “能将这些武林高手以军法来训练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今自身都处在多事之秋,宝玉自然不会冒失到干冒奇险,出手相助那连话都没有说过半句的锦袍少年人-----好在他处身位置恰好在暗杀者的包围外,顿时无惊无险的飘然离开了去。将鲜血厮杀惨叫声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

 之后典韦一直无甚消息,宝玉忙于整顿庄务-----典韦或许没有投向敌对方面,但是防患于未然的工作却也不能不做,因此宝玉只唤人打听了一下当夜事后的结果:

 -----竟然是被伏击的那弱势一方成功突围,而偷袭方面至少丢下了七八具尸体,更有数人死得苦不堪言,连尸首都爆成了漫天的血雾齑粉,可见战斗之惨烈。

 等到将这些千头万绪的杂务处理妥当,已整整过去了半个月。好在贾政又奉旨出外,也无人约束于他。岂知这午后,忽然黛玉身边的丫头紫娟面泪痕的跑来,神色慌惶的道:

 “宝二爷,快救救我家小姐,那赵月林趁老太太夫人去史府之便,竟带了一群人强闯大观园,将小姐按在榻上意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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