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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客栈三楼客房里,静谧无声。

 厉风行坐在上,东方尽坐在圆桌旁两双眼直盯着默不作声、手脚缩起坐在临窗屏榻上的阎夕央。

 好一会儿,厉风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夕央,你该回房了。”

 她置若罔闻,闷闷不乐地攒紧秀眉。“尽哥哥,占夜哥哥真有桃花劫吗?”

 东方尽喝着凉茶,思忖着该怎么回答她。

 “尽哥哥,你不是也懂命理?以往,你看过我的手相,说过我命中无姻缘,若要强求,就得先拼过生死关?”阎夕央猛地抬眼瞅着他。“那么占夜哥哥呢?他也一样?”

 东方尽无奈地叹口气。“夕央,你现在在意的是爷有没有姻缘,还是他命带生死关,抑或者是担心他和桃花姻缘牵成?”

 “…我不希望占夜哥哥出事。”如果要过了死劫才能得姻缘,她宁可他不要有。

 “放心吧,爷对桃花姑娘没那等心思,自然不会出事。”他看过爷的命盘,知道他命无姻缘,若要强求,的确得拼过生死关。但没看出他犯桃花劫。

 只是,崔桃花说的桃花劫又该怎么解释?

 罢了,只要无姻缘,这事就毋需担忧吧。他看向阎夕央,内心忖着,只要夕央和爷不要在一起,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们都不会遇上闯不过的生死关。

 “可是——”占夜哥哥买了玉,却不是给她的。话,终究被她咽下肚子里,闷得她浑身不舒服。“刚进客栈时,哥哥见着桃花姑娘,像是一点都不诧异,这是阔别十几年不见的反应吗?”

 她爱玉惜玉,所以占夜哥哥送她很多玉,她也习惯独占他买的玉,但今天他买的玉却不是给她的,让她很难过,她不反省,自己是不是被哥哥宠坏了,愈来愈贪得无厌?

 她觉得,她没办法喜欢桃花姑娘,没办法接受她变成她的嫂嫂。

 她讨厌唤着占夜哥哥名字的桃花,而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桃花那张脸十多年没变,连我都认得出来,有什么好诧异的?”厉风行凉声道。

 他和东方尽是被阎门收留的孤儿,从小跟在阎占夜身边,当然也跟崔桃花有几分情,但那些情在阀门出事,崔家无情地解除婚约之后,就全都消失了。

 “是这样吗?”她还是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内心有股声音在告诉她,占夜哥哥买的玉,必定是要送给桃花姑娘的。“哥哥没喜欢过桃花姑娘吗?”

 在一旁观察了她半晌,东方尽开口, “夕央,爷对你而言,是什么?”

 阎夕央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突地愣了一下。“他…”是哥哥,但又好像不只是哥哥。

 “东方,你问这什么蠢问题?不就是哥哥,不然你以为小夕央喊爷占夜哥哥是喊假的?”沉默许久的厉风行闻言突地大喝一声跳起,仿佛想打断阎夕央的思考,急忙走到她面前。“小夕央,不用担心,不管爷心里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接受桃花那女人成为当家主母,他要真执意娶那娘儿们,我就带你走!”

 东方尽额角青筋跳颤,正要开口时——

 “你要带谁走?”

 门外传来阎占夜的冷嗓,吓得厉风行寒竖起,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冲回上去,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推门而入,他瞧也不瞧他一眼,转向阎夕央。“夕央,该睡了。”

 “我今天要在这里睡。”小脸埋进弓起的双膝,完全没抬头。

 哼,他有桃花不就好了吗,哪里需要她这个小小夕央?

 阎占夜眯眼看向厉风行。 “你要和风行一道睡?”

 厉风行被那道目光瞪得头皮发麻,快快下逐客令。“小夕央,今天折腾一天,我要睡了,你赶紧回房。”话落,倒在铺,拉过软被蒙头装睡。

 阎夕央暗恼他不念兄妹情谊,转而求助东方尽,岂料他更绝,早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完全没机会抗议,她还想赖着不走,却已被阎占夜一把拎起,回到隔壁客房。

 “我不要跟你睡,我睡屏榻!”双脚一落地,她就往屏榻冲,然而不过跑开一步,身后的人又再度将她拎起,把她缓缓放在上,而且还霸占住缘的位置,不让她有机会趁隙而逃。

 呜呜,欺负她…

 以往一入夜,占夜哥哥必定拉着她一道睡觉,可偶尔她也会想要一个人睡,像今天,听到这么多事,她的心思都了,想要独处好好想想,可上多了个人,她无法思考。

 她赌气地想再贴近内墙,离他远一点,岂料长臂探过她际,硬是把她扯回,她的背紧密地贴在他的口上,甚至清楚感觉到他沉匀的心跳。

 没来由的,她心慌慌,脸红红,憋着呼吸忘了

 天啊,虽说他俩常睡在一块,但从未睡得这么贴近,贴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的心跳撞击着她的,体温透过衣料烫着她。

 阎夕央粉颜羞红,不知所措。突然觉得今天的占夜哥哥不像哥哥了…可如果不是哥哥,那会是什么?

 啊啊!她想不透,脑袋到好想尖叫,却发现他的手臂又往上拢了一点,贴上某个部位,得她倒口气,瞪着内墙好半晌,才颤声道:“…哥哥,你碰到我的、我的…”!那是她的!最糟的是,今天天热,沐浴过后,她没穿抹

 “夕央。”他哑喃着,感觉掌心底下丰软的

 “哥哥…”别闹了,她不信他半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不要我这样碰。你就把身子转过来。”

 “咦?”她有没有听错?哥哥在威胁她?

 哥哥向来恪守礼教,今天是怎么搞的,好像有点不对劲?是故意想整治她吗?

 她想了下,在无法容忍这异常亲密的举动驱使下,艰辛地翻过身,长睫羞涩地轻颤着,不敢看向他,却发觉阴影近,在抬眼的瞬间,她的被吻住。

 她瞪大眼,心快要从喉口窜出。

 他在干什么?

 上一阵酥麻发,裹着他热的,她的头发晕,浑身软绵无力。

 为什么占夜哥哥亲她?她十八岁了,虽被哥哥保护得极好,但不代表她傻得连这是什么事都不懂。哥哥不是喜欢桃花姑娘?又为何要亲她?

 “夕央。”他止了吻,喑哑启口。

 还处在刚刚的心慌状态下,她无法开口响应,只能看着那双异常诡亮的眸。

 “你讨厌我这么做吗?”他别有用心地买了玉,精心策划和桃花重逢,这一切作为,可在她心底起了涟漪?

 “…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丁点声响。

 讨厌吗?不如说是吓到。她无法理解他的心思,如同她从来无法在他沉默时,读取他的情绪。

 眼前的他,长发如瀑倾落,衬着那张背光的玉容更显魅,总觉得和以往的他不太一样,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一时之间,她也想不透彻。

 见她还不明白,阎占夜叹了口气“睡吧。”长指横过她的后脑勺,解开束发的钗,拢了拢她的长发,他挪好姿势,将她拥入怀中。

 睡?但这种状况下,要她怎么睡?

 瞪着他闭眼休憩的容颜,她真想一把将他摇醒,要他把话说清楚,不要留下一团谜,让她一团

 可没勇气叫醒他,她只能死命地瞪着他,瞪到双眼发酸.才无奈闭眼。

 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假寐是这么痛苦的事。

 阎夕央一夜不能眠,动也不敢动,觉得自己快要瘫了。

 这是头一回,和占夜哥哥睡得如此痛苦。

 拜托,天都亮了,哥哥怎么还不起来?他不是向来只睡到五更的吗?还是舟车劳顿,让他给累坏了?可她也很累呀,但一点睡意都没有,头好痛啊。

 她想了一夜没有头绪,好气哥哥为何不给她一个答案。

 正在她暗暗哀嚎的当头,突地听见敲门声,感觉到身旁的男子动了下,她更是用力地闭紧双眼装睡,却发觉他在她的发上落了吻才起身。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脸烧烫得难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疲累过度染风寒了。

 “占夜,你——”崔桃花捧着水盆进房,一见他上有个女子,不惊诧地口气。

 “洗脸水就摆着吧。”他不以为意地淡道。

 崔桃花将洗脸盆摆在边的花架上,瞥了眼上人儿的背影,正好和偷偷转过身的阎夕央对上眼。

 她吓得赶紧又转过身装睡,而崔桃花更是惊讶得睁大眼。

 “夕央,该起身了。”阎占夜毫不避嫌地坐到边。

 她哭无泪,盘算起要继续装睡,还是干脆装病算了。

 真是的,哥哥是故意的吗?一般的兄妹根本不会同共枕,被外人撞见,会被误会的。

 咦,误会?好像也不赖呀。这么一来。说不定可以破坏哥哥和桃花姑娘…思及此,她不又开始自我嫌恶。

 见她脸色变化多端,他皱眉轻喊“夕央?”

 “…哥哥,我头疼。”她硬着头皮装病。

 “发烫吗?”大手温柔地覆上她白皙的额。

 “有点吧。”不管了,今天绝对要装病,她死都不见人了。

 “我去请大夫。”

 “不用了,我歇会就好。”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坏人姻缘的小人,一时无脸见人罢了。

 “吃得下吗?”

 “嗯。”“桃花,帮夕央点轻淡吃食。”阎占夜看也没看崔桃花一眼,双眼直瞅着上的人,以指代梳,梳着她发亮的乌丝。

 崔桃花看得呆愣,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回过神,赶忙下楼吩咐。待她准备好早膳,亲自端上楼后,阎占夜还是坐在畔梳着上女子的发,那眸是她未曾见过的宠溺和温柔。

 “占夜,我让厨房了点容易下饭的小菜,再熬了点素淡的菜粥。”她将木盘摆在房里的圆桌上。

 他起身,将术盘拿起,坐到畔。“夕央,吃点东西。”

 阎夕央叹口气,无奈地爬起身,腼腆扬着笑,忽略崔桃花诧异的目光,正要端过粥,却见他舀了一匙粥,凑在嘴边吹凉,才喂到她口中。

 没防备地咽下一口,她羞涩地嗫嚅“占夜哥哥,我自己来就好。”别闹了,没瞧见桃花姑娘一双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吗?

 “你不是犯头疼?”他又舀了一匙,靠近她眉边。

 “头疼又不是手疼。”她咕哝着,还是乖乖地吃下。

 占夜哥哥的脾气不算顶好,虽说可以用撒娇化解,但有些时候,要化解他那张冷脸需要费不少工夫,因此她能顺着他便顺着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会乖乖妥协,毫不反抗。

 “桃花,你在瞧什么?”阎占夜头也不回地问。

 “…这位姑娘是你的子?”崔桃花问得很含蓄。

 昨天乍见阎占夜,让她太惊讶,没注意到他身边的人,隐约只记得有位姑娘随行,如今再见,真被这姑娘闭月羞花之貌给震住。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占夜哥哥的妹子。”抿了抿嘴,阎夕央诚实道。

 虽说她并不喜欢崔桃花成为她的嫂子,但也不能让她误会。况且,哥哥昨晚亲了她,但什么也没解释,她还是搞不懂哥哥在想什么,唉…她顾着整理自己的心绪,没注意喂食的汤匙顿了下,不过这个细微举动,倒没逃过崔桃花的眼。

 “占夜,你何时多了个妹子?”她印象中,阎家是单脉单传,十二年前没瞧过她。

 “她是我在我爹娘出事的船上捡着的。”

 “喔,那么她肯定知道那时发生了——”

 “她吓慌了,没了记忆。”他淡淡截断她的话。

 “真是太可惜了。”要是她有记忆,就不需要大费周折地寻找线索了。

 阎夕央垂下脸。她慢慢长大后,才了解自己的记忆多重要,可是她试过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过去像是褪墨的白纸,怎么翻看。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你把她带回家了?”崔桃花也跟着坐在畔。

 她和占夜认识几年,相处得不算亲呢,因为他的子太冷,而这样的他,竟会把一个陌生的孩子教养长大,甚至亲密地同共寝,要说他对她没男女情爱,就太扯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阎王倾心至此?

 崔桃花忍不住一再打量着她,却觉得这张脸愈瞧愈是——

 “你在瞧什么?”阎占夜不快地低斥。

 “总觉得像是在哪瞧过夕央。”她攒起眉想着。

 “喔?”

 阎夕央看了她一眼,任由长发垂落遮颜。

 “这么绝的姑娘,可不是随处可见,一定是见过,我才有印象。”她抚着额角细忖。“我这客栈里,来来去去的人多到难以估算,三教九、王公贵族皆有,若想要从小道消息里找线索,总是有法子的。”

 言下之意是想要查出她的身世,凭着她的丽容,也许并不困难。

 “我没打算找我的出身,我只要占夜哥哥。”阎夕央不悦地朝她低吼。讨厌。她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替她找出身?为了要把她从占夜哥哥身边赶走吗?她碍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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